自从六月十一日,赵祯在大朝会上表露出想要开战的意思后,三日不到,消息传遍宋土。 举国上下,数以千万的军民百姓,都陷入一种莫名紧张又莫名激动的状态,但凡有点人脉又好奇的人家,都在打探事情原委,于是陕西路边境的商人女子事迹便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 一开始,传的还是商人之女,逐渐传成了官宦之女,再到后来传成了官家之女,直到有官府中人出面辟谣,说官家膝下并无子女,这谣传才正式定了下来,变成了官家养在宫外的外室。 总之就是,绝大多数百姓都认为,官家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一个普通百姓出头,这女子必定跟官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有人说:“官家冲冠一怒为红颜。” 也有人说:“官家为民做主,乃圣贤明君。” 更有人说:“官家视人命如草芥,视战事如儿戏。” 有人恭维,有人诋毁,但无论世人誉之还是谤之,都影响不到赵祯的决定。 短短几日功夫,承平三十余年的大宋朝廷,再次进入备战状态,河北、陕西两路,尤甚。 河北路分布着二十几万军士,皇帝下诏,令各府州‘知事官’和‘率臣’加紧训练备战、巡逻布防、查探军情等事。 经略安抚陕西路的程琳得到赵祯的诏书后,一边遣使入党项命元昊交出凶手,另一边招兵买马,扩建军队,加紧训练士兵。 新的‘寄禄官衔制’已经颁布,程琳的官衔定为武官从三品‘检校观察使’,差遣改为‘陕西路经略使’,在原基础上去掉了‘安抚’二字,以示朝廷对党项的羁縻政策发生变化。 除此之外,程琳的手中还多了一个‘黑色秘匣’,他可以通过此匣,绕过所有机构,直接跟皇帝汇报工作。 ‘秘匣’里藏着的字条,除了赵祯和程琳,任何人或机构均无权查看。 内东门司收到后,必须第一时间交到赵祯手上,哪怕他在睡觉也要将他唤醒。 朝廷要对陕西路进行权力重构,赵祯想到了清朝的‘密折奏事’制度,目前授予程琳‘秘匣奏事之权’,属于初步尝试,这招若是使用得当,或许可以消弭地方割据问题。 …… 时间飞逝,六月十五日,子时三刻(23:45),赵祯刚刚睡着不久,‘勾当内东门司’张茂则,手持秘匣,亲自进入内卧将赵祯唤醒,而后隔着帷帐跪在地下说道: “官家,‘陕西路经略使’程琳,有秘匣送上,臣不敢耽搁,惊扰官家,请官家恕罪。” 赵祯掀开被子,穿上贴身衣物,小声安抚了一下被惊醒的陈嘉月,给她掩好被角,自己起身离开寝殿。 “随我去书房。”经过张茂则身边时,赵祯从他手中拿走了秘匣。 “是。”张茂则应了一句,起身紧随其后,走出殿门时,小心的将房门合上。 二人来到书房,张茂则安排人去掌灯。 赵祯坐下后,第一时间检查秘匣上的‘火漆印’,上面印着‘程琳’二字,用的是私章。 赵祯用小刀切开秘匣上的火漆,取出其中的密奏条陈,只见巴掌大的纸条上,工整的写着几行小字: 六月十三日,三日之期最后一日,酉时三刻(17:45),元昊亲自押人抵达边境,将凶手交予臣手上。 六月十四日,延州与党项交界处,发现一支五十三人的商队,疑似被野狼群袭击,整队惨死,肢体不全,面目全非。 臣派人查访案发地附近,并未发现狼群或野兽群行踪,臣怀疑是党项人为之,但目前尚无实证。 自边境备战以来,当地民壮踊跃应募,八万八千军已整编完毕,至少一月,至多三月,新军可操练成型。 臣自知守御尚可,进攻不足,若要讨伐党项,还请官家派一主战之帅前来知兵。 臣愿转回文官,主持陕西路政事。 ‘程琳’奏上。 看完了程琳的秘奏,赵祯借着烛火,仔细看了一眼落款处的程琳二字,只见: ‘程’字右下的‘王’字,三行长度一致; ‘琳’字左侧的‘王’字,三行长度一致且平行。 ‘程琳’二字为纵向书写,‘禾’字旁与‘王’字旁中间的‘丨’,上下对齐。 姓名花押无错,应是程琳亲笔无误。 赵祯轻笑,提起朱笔在字里行间写下: 程帅所奏,朕已知晓。 商队遇害之事,还需继续查访。 新军操练要尽快,若突逢入侵,程帅可不依阵图,不待指示,自行下令处理,若有官员不从,可出示密令,仍不从,许先斩后奏。 是否与党项开战,中枢尚未形成决议,暂不派遣主战之帅,程帅暂以守御为主,同时严密监察党项动静。 陕西路制将有调整,到时还需程帅镇守,转官之事,等程帅回京,朕有阁位以待。 写完了正事,赵祯提笔思索了片刻,而后又写下一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贼子狡诈,朕心甚忧,程帅出行定要注意安全。 写完了最后一句,赵祯心满意足,拿起‘御笔之宝’的印玺,盖在了字句末尾处。 赵祯将字迹轻轻吹干,把秘旨重新卷好,装进秘匣,最后用火漆封缄。 “茂则,立刻差人,八百里加急,将秘匣送回程琳手上。” 张茂则双手接过秘匣,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安排。 赵祯起身,看了一眼天色,心里腹诽道: “大半夜乌漆嘛黑的,刚睡着,又被叫起来处理国事,皇帝果然是一等一的苦差事。” “但这又能怪得了谁呢?勤快点,把权力抓到自己手里,总比稀里糊涂的被人架空了强。” 赵祯慢悠悠的回到寝殿,室内掌了灯,陈嘉月一身素衣,坐在床边打盹,赵祯刚一进来,她立刻醒来。 “官家这么晚出去,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陈嘉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关心的问道。 赵祯接过,抿了一口:“不是什么大事,娘子勿虑,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快些睡下吧。” 陈嘉月起身来到赵祯身边:“臣妾给官家更衣。” 解除束缚,躺回床上,赵祯在脑海中思考路制调整的细节,陈嘉月背对着赵祯,脖颈枕在他的胳膊上,头侧放在枕头上。 “路一级四司所掌并不完整,若要仿后世‘行省制’就要完善路权,但若设置‘行政事院’,其权位就太高了,还是设‘行政使司’,与原四司平级即可……” 赵祯心里装着事,反倒有些睡不着,手指不自觉的在陈嘉月身上拨动。 陈嘉月被他撩拨的时不时扭动一下,心中犹如火烧,最后睁开双眼,不睡了。 她转过身子,动作慢吞吞的钻进被子里,赵祯手上的柔软消失不见,片刻后,他领略到了一种更加奇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