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讲武堂的生员名单到手,还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赵祯对今日的殿前司之行很是满意。 “曹帅,今日是四月初一,上月军饷可曾发放完毕?” “回禀官家,臣昨日已将各厢军饷派发至厢主手中。” 赵祯点了点头,又问向狄青:“狄青,昨日领到的军饷是否足额足数?” 狄青看了看满脸紧张的曹仪,抱拳回答道:“回官家,臣昨日领到的军饷足额足数。” 听到狄青的回答,曹仪松了一口气,看狄青也越发的顺眼了起来。 大宋军队人数达到巅峰之时,军费占每年税收的六分之五,现在虽然还达不到那么夸张的占比,但占一半也是有的。 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人能守住本心,吃空饷、喝兵血可以说是必然事件,赵祯对此心知肚明。 “曹帅,朕相信你绝非贪墨军饷之辈,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等下朕会派人去走访,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赵祯语重心长的说道。 关于军队建设,赵祯此时还不甚熟悉,不敢贸然变法,就先按旧法运转便是,但该打的补丁还是要打的。 “末将多谢官家信任,曹家世代为大宋效命,臣不愿为了些许孔方之物辱没门楣,请官家放心。” 曹仪赶紧表态,说实话,他还真不屑于贪墨,曹家乃是大宋将门之首,他们家得到的已经够多了,相比于钱财,他们更看重权力。 赵祯对曹仪的回答很满意,因为他回答的是不愿,而非不敢,说明他有能力去贪墨,但却没有贪墨。 “茂则,派几个皇城司的人,去各军、各营走访,另外,刚才参加遴选的军士,通过第一关的赏钱一贯;通过第二关的赏钱十贯;通过第三关的赏钱一百贯。所有赏赐,皆从朕的内帑中支取。” 内帑即皇帝的私人财产,由宫中内侍掌管,与三司使掌管的国帑不同,皇帝可以随意支取内帑钱财。 曹仪闻言,赶紧谢恩道:“末将代替这些军士,谢官家恩赏。” 宋仁宗为何广受士大夫欢迎,很可能跟他有事没事就拿内帑里的钱赏赐给大臣有关。 搞得大臣都不好意思,纷纷劝说宋仁宗:不要再赏赐了,赏赐的时候意思一下就行了,每次都给那么多…… …… 离开殿前司大营,返回皇宫,时间已经来到了酉时二刻(17:30),太阳刚好下山。 回到福宁殿,赵祯吃了顿简单的晚膳,换了身舒适的常服,准备继续批阅劄子。 翻开第一本,是二府宰执们联合御史台的御史们一起上的奏札,写的是关于刘娥遗制内容的问题。 皇太后临朝称制,所发布的命令便是制书,刘娥死后所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便是遗制。 遗制的重要内容有两点:第一,升杨太妃为太后;第二,让新太后垂帘听政,与赵祯一起处理军国大事。 宰执和御史们的意见出奇统一,一致认为,皇帝已经成年,不该,也没必要再立一个太后出来听政,因此联合上奏,请赵祯删去第二部分内容,只升太妃为太后,垂帘听政之类的一概省去。 赵祯从善如流,在奏札上写下‘可’字。 写完奏札,赵祯心中有些唏嘘,无论刘娥生前是多么强势的人,她都管不了身后事,属于赵祯的时代已经来临,不是一份遗制便可阻挡的。 …… 正要翻开第二本,张茂则急匆匆的走来。 “官家,皇后娘娘说有要事想见您,正在殿外等候。” 赵祯把劄子放回原处,奇怪的说道:“皇后想见我?你让她进来。” “是。”张茂则领命,急趋而出。 片刻后,郭皇后满脸焦急的步入殿中。 “官家,臣妾有事求您,您可一定要帮帮臣妾啊。”郭皇后上来就是一副求救的态势。 赵祯挥了挥手,张茂则心领神会,把殿中侍候的内侍宫女们全部带到了殿外,回手把门关上。 “皇后不要着急,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跟朕说,朕给你做主。”赵祯拉住郭妙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走近后,赵祯发现郭皇后的眼眶有些发红,似乎是哭过。 “官家,今日下午,臣妾的姐姐进宫找我,说臣妾的外甥被开封府抓进了大牢里。” 赵祯听到这,心中想道:“开篇先下结论,起因经过一字不提,嗯,这个套路……” “你继续说,开封府为何要抓你外甥?”赵祯问起了原因。 郭皇后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一点小事,前日下午,外甥在街上骑马,不小心撞伤了行人,管家已经赔了二十贯的汤药钱,本来这事到这就结了。” “谁知第二天,那被撞的人竟然瘫在了床上,他的妻子去钱府大闹,姐姐担心事情闹大,就给了那家五百贯。” 赵祯点了点头,这个处理方式,可以说是很够意思了,身为外戚,跟宫里的关系千丝万缕,面对平民百姓竟然还能秉持破财消灾的念头,十分难得。 赵祯说道:“皇城司亲事官因公殉职者,身后抚恤也不过一百二十贯,你姐姐能拿出五百贯破财消灾,难得。” “是啊,姐姐为人一向良善,遇到事情总想着息事宁人,从未以权势压人过。” 赵祯再问:“后来呢?开封府是怎么介入的?” 郭皇后闻言,立马带上哭腔说道:“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谁料臣妾的外甥听说了这事,昨晚膳后跟家里谎称出府逛街,结果是带着家丁去了那户人家恐吓。” “然后……然后今日下午,开封府突然来了官差,把臣妾的外甥抓走了,说是出了命案,那户人家的男子死了,妻子也上吊了,其家里的叔伯兄弟把钱府告上了开封府,说要让臣妾的外甥偿命。” “臣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来找官家替臣妾的外甥做主了。”郭皇后说完,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赵祯皱起了眉头,追问道:“夜里去恐吓?你确定只是去恐吓?” 郭皇后有些不确定的点了点头:“臣妾的姐姐是这么说的。” 赵祯心道:“这案子如果真像郭皇后所说的那样,开封府不可能冒着得罪皇亲国戚的风险去严办。皇后的姐姐嫁入了钱府,钱家的家主乃是参知政事钱惟演,又是皇亲国戚,又是当朝副相,如此权势,升斗小民怎么敢状告?这事背后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