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大家闺秀身体抱恙的事肯定不宜宣扬,高氏忍着心里的焦急和疑问,直直朝傅雅萱的秀萃园赶去。 一进院子,一阵浓郁沉闷的水药味就扑面而来,隐隐之间,还有低低的啜泣声。 不待人禀报,高氏就掀了帘子进屋,果然看到她的亲姐大高氏一脸憔悴红肿着双眼隔着帐幔握着被窝里的手在小声劝解。 “……你姨妈见多识广,只要她来了,你的病她一定能想办法治好的。想当年你姨父差点病死,重金请的太医院的老院正都摇了头,最后不还是让你姨妈请了高人将你姨父治好了不是?现在虽然太医院的人说不识你身上的病症,没准你姨妈会有好法子呢?” “……呜……你骗我,姨妈又不是大夫,她有什么好法子?若是有好法子,母亲还会等到今日太医院退了硬信才去叫她吗……我不活了,现在活着比死了都痛苦……” 被子里的人说着又在要死要活的翻滚,大高氏要去抚慰,被高氏一把拉住,她朝她摇了摇头,朝被子里的人柔声道:“萱姐儿,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人的这一生,谁会没有个三病两灾?若是个个都像你一样稍有一点病痛就这般寻死觅活,这世间早就没有活人了。 想当年太祖正当壮年时不也是病入膏肓,活得生不如死。如果他不是硬撑着,如何又能等得到袁天华袁神医的救治?远的不说,就说你姨父,多年前也病得差点撇下我们孤儿寡母撒手人寰,若不是我不肯放弃执意要救,后来请到了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将他医治好,又何来如今家大业大的云家?” 被子里的动作终于迟缓了下来,“姨妈请的江湖郎中真的能治好太医院都瞧不好的病症?” 高氏轻轻拍拍被面,“姨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傅雅萱似乎真的信了她的话,迟疑着慢慢掀开被子,“……姨妈瞧我脸上成了这般模样,也能治好么?”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显露在被子后面的一张脸,却着实让高氏吓了一跳。 只见一张黑红的面皮上,本应是平坦光滑的地方长着一个个黑红的疙瘩,疙瘩上粗大的毛孔毕现,和眼睛鼻子嘴巴连成一块,好似随时都要崩裂开一般,让整张脸看起来比鬼脸好不了几分,狰狞得很。 高氏到底老辣,心里吃惊,脸面上倒未显现分毫,只是怜爱道:“不过是皮肤上生了恶疮而已,看起来有些不顺眼罢了。这等事姨妈也不是没见过,放心吧,既然让姨妈知道了,你这疮就不是个事。只管先安心歇着,待我回去后再找找之前的那个江湖郎中,说不定他一来就能药到病除呢?” 傅雅萱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真的?姨妈真的有办法找人来给我治么?可不许骗我。” “那是当然,只要你不闹,等那郎中一来,定还你一张洁白无瑕的小脸蛋儿……” 高氏安抚好傅雅萱,叮嘱下人把人守好后,才和大高氏一起走出了屋。 “萱姐儿怎么会长这等恶疮,太医院的人到底怎么说?”俩人一到小花厅,摒退左右后,高氏就再也忍不住问了起来。 大高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前些日子萱姐儿身上刚有不适的时候让府医给开了药,不见好转还越来越厉害,后来才让宫里的那位贵人支了刘太医出来。刘太医看后开了药,也不见好转,昨儿正准备让人再去请,那刘太医自个儿就急匆匆上门了,再次看过萱姐儿的情况后才郑重地说……” 大高氏心痛得说不下去,用绢子不断拭泪,急得高氏直问,“太医到底说了什么?” 大高氏缓了口气,才哽咽道:“刘太医说,萱姐儿有可能是在梁国公府参加琼花宴时中了一种奇毒。” “琼花宴时中了奇毒?究竟怎么回事?” “刘太医说是宫里那位贵人交待了他才敢说的,此事绝不可往外传。”大高氏压低声音谨慎道:“那日琼花宴时,梁国公的外孙周大坤被人杀死。周家人把他的尸体收敛回周家后,人还在灵堂的时候,那尸体就炸了,当时被尸体血肉沾上的人身上都长了像萱姐儿的恶疮。 听刘太医说,有几个沾得多的,也已经爆血而亡了。此事已经上报了朝廷,太医院也只能判定为毒,却无解毒之方。为了不引起平京城里的恐慌,上面的人只准暗地彻查,一面减少相关人员中毒死亡,一面令太医院尽快找出解毒方。” “琼花宴?琼花宴时萱姐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能近过周大坤的身,那时周大坤的尸身也未爆,她的毒从何而来?”高氏提出疑问。 “听说周大坤身上的这种毒之所以被称为奇,但凡踩着他滴下的血水都有可能中毒。当日萱姐儿在场不明所以,肯定是踩到了周大坤的血水而不自知……听闻就连那抱着尸体哭丧的周梁氏如今也周身溃烂,恐怕是命不久矣……” 高氏大为吃惊,周梁氏那个泼妇都快要死了吗?想了一会,才微叹道:“还有这等令人防不胜防的毒,却不知此毒从何而来。不过大姐放心,既然朝廷知道了,定然不会让这等动民心的事继续发展下去。太医院那边肯定也会找法子解掉,萱姐儿一定会没事的。现在紧要的是让她安心,别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等太医院那帮庸医解毒,我怕我的萱姐儿熬不到那一天。”大高氏又垂起泪来,“大姐现在叫你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安抚她,还希望妹妹能想想法子,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是不想活了。” 高氏苦笑,“我又不是大夫,我能想什么法子。” “妹妹当年救妹夫时找的那位郎中呢?刚才你不是给萱姐儿说要请那位郎中来瞧,妹妹可以去请他呀。” 高氏眉头一蹙,脸上略有些为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