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毅把自己包子里的馅掏出来,递到老人碗里。 这动作直接连着老人说等身体恢复些带她们去办理户籍,因而显得有些市侩。 李蔚珏非常鄙视地瞟了一眼骆毅,然后把自己的包子馅也放到老人碗里:“爷爷,您贵姓?” 都很狗腿的做法,谁也别笑话谁,骆毅都不理睬李蔚珏。 骆毅看黄酉一直没有吃东西,只时不时给老人夹菜,特别像自家弟弟面对饭馆那些老头儿的样子。 弟弟特别喜欢吃冰镇西瓜,每到夏天,父母总会隔三差五让卖西瓜的大货车给店里送十个西瓜,然后切上两个放进冰箱。 切成小块的用作顾客餐后的免费果盘,切大块的是给弟弟的,父母也不忘记蹭空调的老头们,会给他们切上一大盘。 这群老头儿别的时候都很好,就是面对冰镇西瓜时让骆毅不高兴。 因为他们会说:“天儿热,可不能吃冰的,也不要喝冷饮,不然坐下病,等老了可就遭罪喽! 人哪,一年四季就得有四种应对,要符合自然规律才健康!” 每到这时,父母就会给重新切一大盘没有冰镇过的西瓜奉上。 其实老人们也知道冰镇的吃起来凉爽,关键是也没多凉,他们偶尔也吃吃的,但他们这岁数的人,就爱聊这个。 骆毅这时候就在心里腹诽:四季四种应对?那你们冬天、夏天都别来蹭空调呀! 不是嫌他们占店里的地方,只是觉得这些人心口不一。 而弟弟的性子特别随和,他会拿起常温的西瓜分给老爷子们,看着他们吃,自己就看着、陪着,就像此时的黄酉。 有一次骆毅说他:“你吃你的,别管那么多。” 弟弟说:“他们也是为我好,我当着他们面不吃就是了。” 等老头们吃完一块西瓜的时候,弟弟就借口帮他们收走瓜皮,然后端着自己那份冰镇西瓜去后厨吃。 骆毅想,黄酉是动物,怕是要吃生鲜,不好意思在人前吃吧?便偷偷问:“你是不是不吃熟的食物?” 黄酉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回道:“变成人后能吃,只是会反胃。” 事实上,他闻着桌上食物的味道都反胃,他在城里买的时候就已经很煎熬了。 骆毅去麻袋包中的被子里翻出几个鸡蛋,洗干净用筷子给扎两个孔,然后用大拇指按住其中一孔,示意黄酉照着自己的方法拿住,然后让他把嘴巴对准另一个孔:“大拇指松开,便好吸了。” 这是家里饭馆的老头儿们教的,他们说年轻时候要是看谁吃生鸡蛋来败火,会很羡慕,觉得他们家真有钱。 等到亲自尝试过,才觉得生鸡蛋其实不好吃。 人都能吃生鸡蛋,还有什么见不得的?这东西给黄酉吃正合适。 骆毅把鸡蛋洗得干干净净,又给扎了孔,只需要轻轻一吸,呼噜呼噜就能吸光一个,与黄鼠狼的进食方法很相近,黄酉吃得很痛快,也很珍惜。 小善人果然善良,黄酉认为,小善人不仅助自己化形,还特别在意他的感受,大家都吃饭的时候不让他干看着,这种平等相待实在令人感动。 李蔚珏看黄酉吸溜生鸡蛋,看得直咧嘴:“那玩意儿好吃吗?” 骆毅拿出一个没洗的鸡蛋递给他:“尝尝呗。” 鸡蛋上还有鸡屎呢! 李蔚珏气得直翻白眼。 老人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微微笑了笑,说道:“老头子能帮你们办户籍,但只能和我共用,就当是我的家人,你们可同意?” “同意!”骆毅马上开口:“您就认我当孙女儿吧,以后我伺候您。” 反正有黄酉帮忙,骆毅认为自己能照顾得了老人。 “你呢?”老人问向李蔚珏。 李蔚珏想了想,问道:“老爷子,您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老人点了点头,果然,大些的孩子总比小的有头脑:“有,会有些不大好的影响。” “恩公!”黄酉打断老人的话:“您是好人,无需介意别人眼光。” 咦,怎么个事儿?有故事?骆毅看看黄酉,又看看老人。 老人说道:“我若给你们申报户籍,很容易,张张嘴就能办了,只是,可能对你们名声有损; 有多大损呢?嗯…… 女娃娃,你可能将来不好嫁人,男娃娃,你以后怕是走不了仕途,这样,你们还愿意么?” 嫁人?呵,这不是问题吧? 不说骆毅现在的年龄,单说她的灵魂也才十八岁,离结婚这种事似乎远着呢,用得着现在就考虑吗? 守着这么多银子,大不了开个小饭馆,像爸爸妈妈那样,勤劳致富呗。 “愿意,这有什么的!”骆毅满不在乎地回答。 “唉,还是小娃娃,”老人叹道:“等你再过个六七年,也就该张罗着嫁人了,日子啊,不禁过哟!” 又说:“男娃娃也一样,你有十岁没有?过个四五年,也得张罗着娶媳妇喽!” 结不结婚这种事情,李蔚珏也没当做大问题,但是不能走仕途可就关系到他的未来。 甭管眼前穿越到什么地方,但打眼一看这些人的服装、发式就知道是古代,古代不考科举,以后能干啥? 没户口、没房、没地,啥都没有,想当农民都不行,他怎么养活自己? “为什么不能走仕途?”李蔚珏问道。 从大二一开学,李蔚珏一有时间就到叔叔的律所实习,为了提早积累工作经验,如今已有一年,因为他是个喜欢什么事都提前做准备的人。 眼下户籍牵扯到他今后的生活,他很重视,一定要问个明白。 “我的名声很大,却很不好,”老人说道。 “恩公!”黄酉打断话头:“您不要这样说!” 老人:“呵呵,阿酉啊,这就是人世间,就算不愿意也回避不了;小娃娃,老头子人称‘半头鬼’,你们可知是什么意思?” 草屋无窗,只靠门洞漏进来些阳光,让屋内一半亮一半暗,有些像阴阳鱼。 在这样的光线中听“半头鬼”三个字,骆毅和李蔚珏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姓鲍,名魁,曾是名刽子。”老人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