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吕俊鹏提着簸箕走回办公室，原样放好簸箕。 这边韩书田已经收拾好办公桌，见他回来，指了指桌前：“坐下说。” 吕俊鹏拿了小本子、铅笔，拉张椅子坐到韩书田桌前。 韩书田笑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基本情况。” “咱们采购科，共有六组。计划内的供应，无论是粮站、菜站、肉联厂，都是一组负责对接。” “这几年年景不好，厂里的供应粮虽然能足额供应，但粗粮比例有点高。最主要的是，肉蛋等物资，从未足额供应。” “这就需要，从计划外的供应中想办法。采购科其余五个组，专门负责计划外采购。” “科室为了避免恶意竞争，给我们五个组，各自划了一个采购区域。二组负责城区，咱们三组负责密芸和怀揉，四组负责嗵州，五组负责大猩和方山，六组负责扪头沟。” 吕俊鹏沉凝点头。 韩书田看他表情专注，续道：“由于工作需要，我们采购科，对采购员的在岗时间，没有太大要求。” 说到这里，韩书田环指了一下，两人身前身后空荡荡的办公桌，道：“除了周六上午的每周例会，其它几天，来不来都可以，只要完成采购任务就行。” “每一个采购员的基础采购任务，都是每月150斤。蛋、肉、鱼或其它营养品，可以互相叠加。” “如果是粮食，十斤算一斤任务量，只算细粮。粗粮可以按市价入库，但不计入任务量。” “如果连续三个月未完成基础采购任务，就要按规定调整岗位。” 六十年代的工厂也是自负盈亏，要讲效益，生产部门有明确的任务量。有些车间以生产小组为单位划分任务量，有些车间直接划分到個人。 但任务量不是计件，六十年代没有计件。你只要不缺岗，工资都会照发。车间有生产激励奖金，但额度有限，挺难争的。 完不成任务，车间会提供一些帮助，实在烂泥扶不上墙的，就调整岗位。因为完不成任务调整岗位，肯定是越调越差。最差的比如说扫地，一月十块左右。 同时车间还要评选先进和落后。落后分子不仅没有岗位补贴，还要经常接受思想教育。 接受思想教育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那是包括反面教材扮演，每天下班后的一对一训诫（通常由带班组长或直属股长执行），周末专题教育会，和专题教育结束后朗诵反省检查等一连串套餐。 韩书田继续叙述：“我们轧钢厂采购科的采购员，每月基础采购任务是150斤。当月采购物资量达到300斤，计一次月优秀。得到月度优秀的采购员，除工资和岗位补贴外，再加三块钱的激励奖金。” （六十年代万人规模的大厂，大灶每人每天应供应肉004斤、菜1斤、主粮1斤。依此标准推算，轧钢厂每月应供应粮150吨，菜和粮同标准，肉每月6吨，即使因为困难供应打点折扣，那供应物资也是以千斤计数。十几斤肉对它们来说和苍蝇腿差不多，采购员任务量定太低，有智商鉴定嫌疑。） 韩书田敲了敲桌面，郑重提醒：“只有连续六个月得到月度优秀，才有资格参加科室先进评比。” 第三轧钢厂采购科的先进评比，和吕俊鹏在鞍钢自营农场时差不多，都是半年评测一次。 行政岗对先进的需求，比工人更大。 工人拿到先进，也就是年中或年终多一张奖状、多一份福利，脸上多几分光彩。而行政岗的先进，是提升行政等级的硬性指标之一，福利和面子反而是次要的了。 当然，吕俊鹏也听懂了韩书田这段话的未尽之意。 连续六个月优秀，获得科室先进评比资格。就是保持半年优秀，然后年中或年终评测时，能获得参与先进评比的资格。 上半年后三个月先进，下半年前三个月先进，将会分别算进上半年和下半年，不能获得评比资格。 以及，获得参与先进评比的资格，指的是，有机会参与科室先进的评比，并不是一定会拿到科室先进。 但对于吕俊鹏来说，只要能得到参与先进评比的机会就行，剩下的很好操作。 韩书田画完大饼，话锋一转，道：“咱们三组，分配的采购区域是密芸和怀揉。作为组长，我鼓励你把采购重心，放在这两地。但并不禁止你在城区采购，你懂我意思吧？” 吕俊鹏笑道：“采购二组负责城区计划外采购，我在城区找路子，二组的采购员会不会有意见？” 韩书田信手一挥：“他们有意见也是找我闹，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再说了，城区这么大，他们那几个人忙得过来嘛。” “如果你乐意下乡，就每个月去密芸一次，做做样子。不乐意的话，不去也没事，只要完成采购任务就行。” “农村本来就穷，即使能出产一些物资，也被供销社、粮站早早截走了，很难落到咱们手上。咱们的采购员采购物资，基本都是在城区里找路子。” 吕俊鹏道：“我倒是能下乡。不过您应该知道，我刚来首都工作，人脉窄浅，没什么熟人。” “这下乡，半天一天的也就能逛两圈，没什么用。想要成效，每次下乡至少要持续三天以上。” “如果没有住处，没地方过夜，两天都呆不下去。所以我想问一下，厂里能给咱们提供什么支持？” 韩书田点头赞道：“你能问到这个，说明你认真思考了下乡这件事。” 说到这里，韩书田拉开办公桌抽屉，抽出一张地图，摊开放到桌子上，道：“像怀揉水库、密芸水库，不仅水域宽广，周围还有群山环绕。山山水水的，出产极多。但钉在这里的单位也很多，咱轧钢厂没啥优势。” “我推荐你去那种不出眼的地方。就比如密芸这个前进公社，偏远，不出眼，但周围有不少小山岭。虽然山头低矮了点，但矮山一样有出产，主要盯着的人少，说不定真能搂到东西。” “而且前进公社和咱们厂，有一些老关系，吃住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