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拍了拍手,几个仆人将曲辕犁给抬了进来。 在场的人里,除了陈登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见过了。 所以仆人按照刘备的意思,直接将曲辕犁放到了陈登的席位前。 陈登好奇的看着这个有些复杂的木具,思索片刻,讶然道:“明公,这莫非是辕犁?” “正是!” 对于陈登能猜出曲辕犁的作用,刘备也不奇怪,只是兴致浓厚的给陈登解释起来:“此物名为曲辕犁,是封儿自直辕犁改进而来。” “这几日已经安排人试过,比起直辕犁来,效率高上了倍都不止。而且非常轻便,容易掉头转向,我已经命令城内工匠加紧打造。” 陈登吃了一惊,忍不住确认道:“这曲辕犁效率比之直辕犁强上那么许多?” 得到刘备肯定的回答后,陈登坐不住了,恳求道:“明公,下官可否请您将此物制造之术,赐予下邳士、民?下邳士、民必感激不尽,为明公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笑起来,安抚道:“元龙不必焦急,备正有此意,想借助元龙在徐州推广此物。” 陈登闻言大喜,连连恭维:“明公恢廓大度,宽仁雅量,恩泽徐州,徐州士民必感激不尽。” “原先只以为明公能征善战,仁义过人,却没想到明公刚一主政州务,就给徐州士民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想来随着此物的推广,百姓也能缓上一缓,松口气了。” 刘备高兴的连连点头,随后取出一卷帛书:“元龙,这是曲辕犁的制作工艺,你且收好。另外,走时可将这具曲辕犁一并带走,送去下邳仿制。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州府找我。” “明公高义!登代徐州百十万士民叩谢明公大恩。” 陈登赶忙离席下拜,感激涕零。 刘备自然连忙将他扶起,握着陈登的手,将他送入席中。 随后众人继续开宴,兴尽而散。 夜色渐深,月上枝头。 糜竺站在书房中,对月长思。 刘封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告辞离开,而糜竺在送走刘封之后,就一直在书房里长考。 倒不是糜竺后悔刚才答应刘封的条件了,而是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他需要复盘整个商谈的过程和结果。 尤其是今天这峰回路转,让他震惊不已的情况。 平心而论,刘封的要求不可谓不过分。 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物资要求,整個徐州能拿得出来的人就寥寥无几。而拿出来后还能不伤元气的,那恐怕也只有他海东糜家了。 眼下乱世已至,各种物资价格都已大涨,可即便是以二十年前的低价来计算,刘封开口要的这些,就已经高达数百万之多。 东汉耕牛的价格在四千到八千钱之间,以最低的价格算,一百头耕牛也要四十万钱。 一套单衣裤子、鞋履、麻袜加一起,成本价都得要六七百钱,两千套那就是一百两三十万钱。 铁价虽然便宜,但三万斤也最少需要三十万钱。 再加上钱百万,这些财帛物资拢共加一起,就是三百万钱,十万石粮食。 不过糜竺却丝毫不心疼,他在历史上能在刘备丢掉徐州,士卒星散,蜗居小沛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援助对方两千僮仆,金银财帛无数,就能看出他在投资方面的豪气。 要知道一个健康的僮仆就价值两万到三万钱。 从刘备此后的发展来看,糜竺赞助他的僮仆都被训练成了军队,可知这些僮仆最少也是壮汉,甚至可能是接受过基础军事训练的家兵。 这样私兵的价格,更是高达四万钱一人。 两千僮仆就是整整八千万钱,再加上其他的粮食财帛,那一次投资最少也有上亿钱之多,可糜竺依旧敢于下注。 相比较之下,刘封今天讨要的三百万钱,十万石粮,其实对糜家根本无足轻重。 可糜竺却意外的陷入了烦恼中。 说来其实有趣,如果刘封这次来就只是为了要钱要粮要物资,糜竺反而不会如此纠结。 他沉吟至今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刘封所给的雪盐和冰糖。 单只说雪盐,徐州历来产盐,盐价并不高,一石食盐也不过才八百钱。 可雪盐的价格却需要用黄金来衡量,一斤雪盐就价值一两黄金。 汉制,一斤等于十六两。 一石雪盐120斤,一斤雪盐就是一两黄金。 那一石雪盐,就相当于七斤半黄金,而一斤黄金理论上价值万钱,实际上却要更多,这意味着一石雪盐至少能卖十万钱以上。 成本不过千钱,却能转售十万巨利,这堪称暴利中的暴利。 而刘封却如此大气,愿意与糜家八二分成,平白送给糜家两成利润,这是何等豪气大度? 更别说刘封还毫不犹豫的把制作工艺都给了他,这让糜竺相信刘封乃至他背后的刘备,对他糜竺和糜家是有着巨大好感的。 糜竺的内心里甚至涌动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 糜竺至今也想不通,为何刘封舍得将雪盐、冰糖的制作工艺交给他。 在他看来,这种工艺自然是要控制在自己手里就好,哪怕要借重他糜家的销售渠道和商队,只需要按月将雪盐、冰糖送来就好。 糜竺已经看过制作工艺,发现这过程并不复杂,更谈不上难。 而且雪盐、冰糖,物以稀为贵,也根本不需要太大的产量,只需要几十个人就能完成,这样也不用担心工艺外泄。 想来想去,糜竺只能觉得刘家是在报答自己推举刘备接任州牧的恩情,以及想要拉拢糜家的态度了。 雪盐、冰糖、曲辕犁。 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千金不换的珍贵技物。 刘封却一口气拿出来了三样,让糜竺感受到了刘封的可怕,也生出了更大的野心。 今天同刘封的会面,让糜竺更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刘家大兴在即。 糜竺这辈子最为自傲的就是识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刘备、刘封这对父子如此奇货可居的人物。 他敏锐的意识到,糜家也到了一个关键点上。 进,则攀龙附骥,一跃千里。 退,则错失良机,家财不保。 也不知过了多久,糜竺终于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