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晏平十八年。 辽东,金定府,平安县。 风雪过后,红叶村东一间经过摧残而愈发破败的茅草屋嘎吱一声,打开了门。 一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老头满鬓星霜,身材干瘦,面庞褶皱沟壑分明,尽是岁月雕琢过的痕迹,身上有股沉沉暮气。 不过他的双眼深邃,画龙点睛一样,衬的老头多出一股说不清的沧桑意味。 不远处,孩童穿着厚厚棉衣,撅着屁股蛋儿,正捡地上白雪覆盖之下若隐若现的茅草。 这些都是刚从破旧茅屋上面吹下来的。 老翁望了过去,挥了挥手,嘶哑着他独特的烟嗓,驱赶道:“去去去,俺家房顶还开了个口子没修,把这茅草留下!” 几个稚童做了一个鬼脸,仍然站在原地,没人理他,甚至还有一个挑衅似地拍了拍屁股。 老头嘿了一声,举起手中拐杖,冲了过去,口中喊道: “你们这群龟孙!欠收拾了!” 可是还没奔跑起来,脚下一个滑铲,有些不稳,险些摔在地上。 直到这时,群童这才笑嘻嘻地抱着茅草,作鸟兽散。 白峰一把将手中的棍子摔在地上,愤恨不已,“焯!” 咔。 “嘶!” 闪到腰了。 白峰捂着老腰,咬牙切齿,骂骂咧咧。 “这吊身体!” “穿越就穿越了,怎么我個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成了一老头!” 这具身体和他同名,看着大点,其实年纪不到四十,山民出身,通晓武艺,早年混过社团,颇有威名,只因失手杀人,下了几年大牢。 出来之后,为搏一个富贵,当了兵卒,上了战场。 结果受了重伤,捡回了半条命,回到家乡。 兜兜转转,出走半生,归来仍是一人,孑然一身,无妻无子,而且还因少年时期得罪的人如今在官府当差,被其针对,穷困潦倒于此。 之前两年还能上山打猎,聊以为生,但是今年愈发老了,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就在两个月前,病饿交加,将死之际,觉醒异变能力。 同时,一股记忆冲入脑海。 很快,他便明白,他穿越了。 并且记忆重叠,之前一生的经历,和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一群年轻人来偷我个老人家的东西,不讲武德!”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啊,等到恢复一些,都得脱了裤子,照着屁股蛋儿上打!” 白峰恶狠狠地说道。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他有自己的依仗。 念头一动,面板浮在眼前。 【姓名:白峰】 【气血:2】 【武艺:北军刀法(大成)】 【宠物: 大黄:气血:2】 【属性:0】 这个就是他的能力。 在气血、武艺的后面,都有一个小小的灰暗加号,显然这和上辈子玩过的游戏一样,可以提升。 不过现在属性点为零,无法操作。 经过这一个月的摸索,以及脑海多出来的零碎记忆,白峰已经探索出来用法。 想要获得属性,就一个字,吃。 无物不可吃。 无论是吃草啃树皮,还是嚼雪咬冰,都能在身体里转化成股能量,只是有多有少罢了。 这段时间,能活下来,全靠这个觉醒的能力续命。 所以他天天吃,一直都在积攒属性。 白峰俯视地面自己第三条腿,拐杖,想要去捡,一摸颤巍巍的老腰,有心无力,于是大喊一声, “大黄!” 一条黄狗从屋子里缓缓出来。 骨瘦如柴,皮毛粗糙,肌肉松弛,脸上有几撮白毛,双眼混沌。 和他一样,这条老狗年纪也大了些,再加上山打猎,身上暗疾不少,如今垂垂老矣,行动不便,精神萎靡。 因为一人一狗感情深厚,而且白峰目前还能吃土啃树皮等充饥,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倒是不用宰了吃肉。 况且,面板出现之后,黄狗信息自动显示在了宠物一栏,它的气血后面也有加号,也能提升! 大黄走近,叼起拐杖,递到白峰手里,亲昵地拱了拱他的大腿。 白峰摸摸老狗,抬头看看罕见的太阳,没有停留,转身回屋,坐在一张凳子上。 面前桌上,放着一堆黑土,以及树皮之类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壶热茶。 白峰伸出鸡皮一样的干枯手指,抓起一把黑土,心中叹了口气,板着张脸,顺着茶水,吃了下去。 与此同时,身体之内,生出一股暖流,缓缓汇聚。 接连抓了几把,面前一堆黑土,肉眼可见地少了。 等到吃光,白峰又开始啃起了树皮树枝。 黄狗趴在脚边,一双惺忪小眼瞧着主人,即便看一个月了,仍然难以理解。 这咋吃的? 白峰神情木然,艰难下咽,吃的时候就差捏鼻子了。 可是为了实力,为了恢复这具苍老身体,只能忍着。 疏忽过了一个时辰,白峰忽然眼前一亮,停下手上动作。 一两个月以来纹丝不动的属性点,终于变了! 【属性:1】 白峰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一双老手抖动不止。 真·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想要脱离腿脚都不利索的老头状态,白峰能依靠的,就是这点属性。 曾当过兵,上过战场的老白峰见识不浅,知道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 有的练武之人,达到一定境界,可称‘武师’,实力强横,可以掌劈巨石,拳打狮虎,轻功跃涧,水上行走。 武师修炼,根底就在气血上面。 气血足,百病除! 一些气血充沛的武师,身上无伤无疾,寿命通常也会更长。 白峰虽然曾习过武,但是没有摸到武师门槛,再加身上暗疾,所以年纪不到四十,就成这副模样。 “不过现在有了面板,可以增加气血,往后身子骨愈发硬朗,未必不能恢复青春,返老还童!” 有了属性点后,白峰二话不说,盯着气血一栏后面的‘+’上,精神汇聚,想象用力一点。 啪! 眼前数据发生变化,气血从2,变成了3。 【姓名:白峰】 【气血:3】 【武艺:北军刀法(大成)】 【宠物: 大黄:气血:2】 【属性:0】 霎那间,一股热流从心口处喷涌而出,源源不断流向浑身各处。 全身毛孔舒张,贪婪吸收,在这冬日,却像浸入温泉,舒坦无比。 这种感觉持续好一会儿,才渐渐地停歇下来。 白峰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胳膊手腕腿脚,明显利索不少。 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对身上的暗疾都有治疗作用! 区区一点气血,效果却很显著! 需知,正常成年男子,满身气血也才不过五点而已。 当然,这也和气血二点和三点之间,本来就是一个界点有关。 “可算能不用拐杖了!这两个月,不是人过的啊!” 白峰泪流满面,攥了攥拳,感受到了力气。 现在身子骨恢复一些,至少能动弹了,好歹可以上山,弄些山货。 红叶村依旁的山脉名为‘白锥岭’,绵延千里,物产丰富,即便到了冬日,也有一些植株草药可以采摘,禽兽猎物可以捕获。 老白峰年轻时候,颇有膂力,箭法不错,上山打猎,附近年轻同龄一辈,没个能赛过他。 只是流光容易把人催,愈老愈不中用,先前腿脚不太利索,拉弓双手也没啥劲,经验再多,力不从心。 一旁老狗抬起脑袋,望着忽然精神焕发,绽放第二春的主人蹦蹦跳跳,好奇瞧着。 人老成精,狗老成妖,年纪越大,越通人性,活了不小的老狗,白峰觉得它那智慧一点不低。 白峰哈哈一笑,俯身揉揉狗头,“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会有你一口。” “现在恢复些气力了,等我上山,多猎几只兔子野鸡狍子,吃了之后,再积攒出来一点属性,就给你用!” 土壤枯枝这些,即便可以获得能量,可再怎样,仍然比不上肉啊。 再说,上山即便猎不到肉,也能找找药材,冬天山上好东西不少,雪虫草,牛脚根,玉萝参等等。 便宜点的,牛角根一株也值百十文钱,贵点的雪虫草,少说有两银子! 外头下的大雪还没多厚,不少地方没有盖住,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他已发现,刚采下的新鲜植株,一般能比放了久的植物,蕴含更多能量。 有时能差数倍。 如果挖来一根新鲜药草吃了,属性积攒肯定能快很多。 白峰说干就干,取下家里仅剩的一件值钱货,一把旧弓,挂在身上。 这弓是老家伙年轻时候用的,死了都没想要卖掉,不重,三四十斤而已,白峰指望用弓狩猎,也就留在了那。 拿了弓后,又抄了把柴刀,两支箭羽,一根绳索,一个背篓。 接着裹上穿了不知多久,脏兮兮的灰色棉衣,戴上御寒毡帽,绑上唯一一双牛皮制的乌拉草鞋。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趴在地上懒洋洋的大黄见到白峰背弓,当即站起了身。 这几年里,凡是上山,大黄必定跟随。 别看这狗如今这副模样,前几年刚跟他时,是条头狗,凶猛的很,而且嗅觉敏锐,是个寻找猎物的好帮手。 但是现在,老了不说,还没吃饭,骨瘦如柴,没有一点精力。 “老实在家待着,你别去了!” 白峰摸着狗头安抚,正说话间,忽然外头有人喊道:“大哥!” 打开木门,一个和他打扮相差无几的瘦小老头露了出来,尖嘴猴腮,脸上布满褶子。 老头手踹怀里,拿出几个杂面馒头,嘿嘿一笑,“大哥,俺家新蒸出的,还热乎呢,你赶快吃!” 此人名为杜二,红叶村人,和老白是发小,早年跟在老白峰屁股后面玩耍打架,关系最为亲近。 和白峰不同,杜二有妻有子,并且儿子已经成家,连孙子都满地跑了。 他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之家,穷得叮当响,日子过得紧巴。 不过知道白老大哥孤家寡人,生活拮据,所以仍然时常都会过来看望,顺便背着家里,送些吃食。 这年头,自家都吃不饱,还拿东西给他,可见两人感情。 白峰叹了口气,“不是说了,不让你拿东西过来,上次你儿媳妇就为这事生气,我再缺,也不缺你这点吃的啊……” 杜二低头说道:“一码归一码,这点馒头,算个什么,以前大哥给我吃的,不知比这好多少倍!” 早年在这儿附近混,白峰多少是个人物,手头宽裕,为人义气,出手大方,自然不会短了自家兄弟。 除了杜二,村里还有几个当初跟他的人。 但是如今,没了往日风光,他们这群弟兄,只是人厌狗嫌的老家伙。 谁还记得他这个等死的白老头? 当然,不可否认,这些人穷,没有余力接济。 而且数年之前落魄归来的白峰,不想接触熟人,更不会去向人伸手乞讨。 杜二见着白峰那副打扮,愣了一会,说道:“大哥,你要上山打猎? 你这手脚,哪还能上山啊,万一再出了差池,那可咋办! 缺了吃喝,我给你拿就是!” 白峰瞪了一眼,没好气道:“能出啥事,老子心里有数!” 杜二缩缩脖子,知道大哥脾气,不敢多劝,退而求其次,轻声试探问道:“那要不我和你一起?” “老胳膊老腿,伱能干啥,回家去吧,晚会我要打着了猎,给你送去一些。” 白峰好说歹说,撵走杜二,大黄两口吞下馒头,精神明显好了一些,汪汪叫了两声。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它也要去。 这段时间断粮,白峰还能吃土,大黄可遭了罪,好在它能偶尔上山,还有杜二接济。 白峰哈哈一笑,“好好,我们俩老家伙,重新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