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的承诺没有落空。 他做到了。 却也,没有完全的做到。 就在他在垂象楼见过李真的第二天。 皇宫里传来消息。 本来已经和皇帝辞官归乡,准备回去立观收徒、传承衣钵的田道人。 在离京的途中,被秘卫追捕。 罪名是:欺君之罪。 利用皇帝对他的信任,掳掠京城孩童,修行邪功。 收入天牢,择日问斩。 而赵长自己在旨意当中,也表明自己有识人不明的过错。 当下允许那些受害者家属为死者收敛遗骨。 并且,给予补偿。 普通的百姓总是愚昧而盲信的。 尽管有些人拼命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但依旧,淹没在了请求凌迟处死田道人的浪潮当中。 笼罩京城多时的阴云散去。 一切,好似回归了原样。 但,真能如此吗? “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垂象楼。 李真平静的注视眼前这个不请自来。 身着仙鹤万寿道袍,脸上带着不自然红润的赵长。 心中说下了如此的话语。 “就连道长也不相信,朕能炼出长生不老药吗?” 赵长似乎完全没有丝毫悔过的意味。 他那双微微带着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李真,催促着他的答案。 眼底里,流转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像是在赌桌上输掉了一切的赌徒。 最后压上自己生命的孤注一掷。 “陛下。” 李真神色潺潺。 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身份,亦或者气势所震慑。 语气冰冷而平淡: “长生与否,犹未可知。” “但,你的路,走错了。” 按下有些蠢蠢欲动。 想要忍不住拍西瓜的手。 扫一眼笑眯眯跟在赵长背后的身影。 李真心里暗道,这老太监不相信自己。 “错了?” 赵长闻言怔了一下。 旋而,轻蔑的扫了他一眼,放声大笑: “哈哈哈!” “朕错了?朕岂会错!” 声音陡然转成厉色。 宽大的衣袖扫动,传来阵阵风声。 他转身背过李真,负手面向半隐在云层当中的天都峰。 斩钉截铁的说道: “朕没有错。” “朕一定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长生!” 赵长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站在垂象楼前的李真,微微摇头。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毫无疑问,赵长已经癫狂了。 他已经不折不扣的变成了一个盲目追求长生不老的疯子。 而这样的人,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也就,丝毫不让人意外了。 只是 “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能够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将他看好。” 视线里那道身影消失的刹那,李真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当年在地牢里给赵长说的那一番话了。 如果没那件事,或许他也说服不了赵神月。 那现在的他,也不会是皇帝。 而被软禁起来度过余生。 对他而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晚。 李真无趣的笑笑,收回目光。 眼下,就看老太监是否会继续履行承诺。 如果不行的话。 当年的一念之差,他也不介意亲手挽回。 毕竟: 亡羊补牢,时犹未晚。 大周的长公主。 观天监的监正。 似乎,总是神神秘秘的。 轻易间,找不到她的人影。 李真已经忘记了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上天都峰求见赵神月。 但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模一样。 “长公主有要事外出。” 又一次无功而返后,李真也释然了。 他们老赵家的事情,她都一点不放在心上。 自己一个外人,总替他们想那么干什么。 自己这段时间啊,就是太过清闲了。 这才想着,没事找事。 想明白了这点,李真又回归了往日的生活节奏。 早晨在河池旁支起鱼竿,静待鱼儿上钩。 期间,看看书、读读经文。 从早到晚,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再加上京城外面乱做一团,打的不可开交。 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会来他这個小小的垂象楼。 于是乎,李真也乐得清闲。 不过,他是清闲了。 但京城内外的动荡,却是依旧未曾平息。 甚至,愈演愈烈。 皇宫里的赵长消停了很多,没什么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人生最后的时光里。 依旧沉迷在自己的炼丹大梦中。 而在京城之外,局面愈发混乱。 北方“流贼”像是打不死的存在。 不断流窜,糜烂四方。 搞的诸多军中大将焦头烂额,却有短时间内拿他们没办法。 倒是南方的事情,出现了一些转机。 成也绿林,败也绿林。 三十六个头领共同起义的模式造就了他们的大好局面。 但也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在一开始颇为顺利的进展后。 诸部义军目光短浅的弊端就暴露无疑,纷纷开始内斗。 短短月余内,就有十几支不同旗号的义军被火并。 然后,又有更多的冒出头来。 旋起旋灭,只在一瞬之间。 整个南方,几乎可以说是陷入了军阀混战的局面当中。 这对于陷入内乱泥沼当中大周,可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 毕竟,只要南方动乱不再向中原蔓延。 待朝廷收拾好北方的烂摊子,掉转头再去整理南方那些草头王。 几乎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朝堂上下,对此有着高度的自信。 就在除过皇帝外的朝廷百官,上下一心。 准备收拾旧河山的时候。 一个人,独自上了京城。 垂象楼。 自从年余前全身的真气全部转换为“先天一炁”后。 李真一天所需要的睡眠时间就少了很多。 即便现在已然是深夜,他依旧在秉烛夜读。 只是忽然,烛火摇曳。 抬头看向窗外。 一颗在月色下,微微闪光的头颅浮现。 见他视线看过来。 举起手中的酒坛,对他咧开嘴笑了笑。 李真也笑了。 今天一天观经的时候,他就心有所感。 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只是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是慕容韬这个老朋友出现。 放下手里的道藏,李真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不是离京返回老家了?” “怎么,家里混不下去,又回来了。” “嗨,说来惭愧。” 慕容韬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似乎有些抹不开面。 “我家那孽子这些年做出了些事业。” “此番来京,是想求你一件事。” 面上神色动了动,李真有些好奇。 “边喝边说?” 慕容韬朝他晃了晃手中酒坛。 “好。” 李真欣然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