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踏过燃烧中的火焰，在被点燃的树篱、马车之中的空地上，找到了老卡塔卡恩。 它正在另一位受害者身上进食。一位身上有刺青的帮派分子。随着吸血鬼喉咙的耸动、刺耳的吮吸声，帮派分子的挣扎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直至死亡。 当然，哪怕他全盛时期的力气，对于卡塔卡恩而言也不够看就是了。 “老东西！”安东怒喝：“是时候面对我了！” 卡塔卡恩从帮派分子的尸体上抬起头，然后像扔飞一块垃圾、一块果核一样把尸体扔向一边，砸在燃烧的树篱上，然后重重落下。 光是这里的尸体，就还有七八具。有的，是普通居民；有的，是帮派分子；还有的，是城市守卫与骑兵。这些平日里互相看不惯的人，这时聚集到一起，共同对抗吸血鬼的屠戮。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吸血鬼的力量超出普通人几倍，其表皮更是可以抵挡银器之外其他金属武器的锋锐，火焰对它们有影响，但在吸血鬼活动自如的情况下，火把难以对它们造成致命性的杀伤。 而且，老吸血鬼没有中毒，可以通过吸血来恢复自己的伤势。 卡塔卡恩缓缓地在火光中回头，它的另一只胳膊已经完全长了出来，从新生的皮肤与肌肉看，已经重新具有了力量。 这只巨大的、人形蝙蝠一样的怪物，此刻全身都覆盖着几层血液，就如同刚刚在人血中泡过澡一样。 它用悠闲的语气说：“看来，文娜还是没有拦住你。她这个没用的家伙。” 安东说：“没错。而且你就是下一个。” 卡塔卡恩发出一声嘲笑：“它是个坏事的蠢货。而你也是。当然，之前的我也是一个蠢货。” 安东做好戒备的姿势。不仅要戒备吸血鬼的抢攻，还要戒备吸血鬼逃亡。 于是，他小心调整着步姿与位置，一边嘲讽：“承认自己不行，这可不像你们吸血鬼。” 卡塔卡恩说：“当然，我没想到自己居然沦落到跟你们一个层次，被你们的意识腐化。我们吸血鬼不应该躲躲藏藏，而应该自由猎杀。无怪乎我刚刚失手了，因为我抱有太多仁慈。而仁慈，就是软弱的代名词。” “如果你们没有躲藏，”安东说：“你们现在已经死了，脑袋成了我的战利品。” 卡塔卡恩不屑地笑：“不，这才是真正的自由。而自由，可以培养出最强大的战士。比如现在的我。你听说过坎格马吗？” “我们这样自由的猎杀者，应该是你们人类的主宰，唔，我们肯定比你们的国王要像话多了——我们对自己的牲畜还是很上心的。” 安东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想来是某个吸血鬼。他说：“省省吧。人类的自由，不是任何人发善心给的。你的前辈们选择了躲在山上或者墓地里，这还不证明你们的失败？” 卡塔卡恩说：“看来，我们需要用战争的方式，来决定谁正确了。” 它凶恶的眼睛，最后一次深深看了安东一眼，仿佛想要记住这个让它吃了苦头的猎魔人。然后，它的身影消失。 四周的火光，因为空气的扰动，忽闪了一下。 安东举起银剑，格挡下了卡塔卡恩从头顶跳下的巨力。 他卸力翻滚半圈，然后在地上再次使用了一个亚登法印。 魔力的涌动，让他全身的血管与神经抽搐地疼痛。从昨晚到现在的连轴战斗，他用了太多次法印，而且好几次法印都使用了过量的魔力。哪怕有药效此刻已经非常微弱的黄褐色猫头鹰的支撑，他身体能承受的魔力，也快到了一个危险的阈值。 安东估计，自己最多只剩下一次法印了。 紫色的光华涌起，缠上卡塔卡恩的脚，让它无法再次隐形。 但老吸血鬼却没有任何惊慌，它早就见识过安东的亚登法印了。它在法阵中，活动着肢体，在非隐身的情况下，对安东悍然发动攻击。 每一下它的利爪与安东的银剑相撞，他都可以感到上面传来一股比之前大不少的力量。 看来，当场杀了这么多人，吞噬了他们的血液，对吸血鬼起了强化作用。 安东不得不以防守为主，忙于倾斜剑刃或者翻滚来卸力，否则哪怕双手握剑，手掌都被震的发麻。 而且，不止是它没受伤的那一只利爪在进攻，另一只手虽然爪子没有长出来，但依旧以其蛮横的巨力，时不时打断安东反击的意图。 最好攻击这一侧，安东想。 面对这种蛮力巨大的敌人，安东想到了笔记上说的一种小窍门，趁它们受力不均时，用阿尔德打翻它们，让它们的重量成为自身的敌人。安东也用阿尔德对付过一只冲锋中的翼手龙。 但这是最后的魔力了。安东必须非常谨慎。 在卡塔卡恩再次挥舞着利爪，目中无人地进攻时，安东没有选择翻滚或格挡，而是闪到了它露出的空隙一边。 安东手中的剑刃，砍中了卡塔卡恩新生的手臂，砍掉了半个手掌。 老吸血鬼吃痛退开一人的距离，它没有去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咆哮着：“就是这种痛苦的感觉！银器的灼伤！我一定要超越它！” 这种疯狂不谈，安东看到吸血鬼的伤口处，血肉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涌动着——它的伤势在愈合、甚至在重生！ 不该让它有机会杀这么多人、攫取这么多新鲜血液的！ 安东趁势抢攻，吸血鬼用完好的那一只利爪格挡，却被安东卖了个关子，绕开手臂，直直地刺入吸血鬼的胸膛。 几捋卡塔卡恩标志性的白胡须落在地上。 吃痛之下，卡塔卡恩用手臂砸开了安东。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安东的银剑，还卡在它的胸膛上。 安东抽出钢剑，谨慎地看着它。银剑刺中心脏的伤势，足以让吸血鬼死去。 但卡塔卡恩踉跄几步，发出一声狂野的咆哮，它受了伤，但还没有死。也许是没有正中心脏，也许是过量血液的能量让它可以快速愈合。 卡塔卡恩用两根长长的利爪，小心地抓住银剑，嚎叫着把它抽了出来。 “这就是你们的银剑？”卡塔卡恩说。吸血鬼想要折断它，但实在无法用皮肤接触它，只好用指甲把它远远扔开。 吸血鬼不怀好意地看向安东。这时，亚登法阵已经又一次散去了——安东的魔力，无法让它支撑太久。 然而，卡塔卡恩没有选择隐身攻击，而是大摇大摆地冲锋而来，战斗方式与其说像卡塔卡恩，不如说像是血魔或者蝠翼脑魔。 安东用钢剑格挡下了吸血鬼的攻击，但钢剑不一样的质感，让它发出一声畅快的嚎叫，双爪的攻击更为迅猛。 安东的钢剑质地坚固，可以挡住吸血鬼的攻击，但他找到的反击机会中，钢剑根本无法刺穿卡塔卡恩的表皮。 吸血鬼受此鼓舞，攻击的愈发肆无忌惮。 安东用上自己剩下的力气，用老办法剑柄攻击砸的卡塔卡恩后退两步，然后他迅速转身，向银剑的落点奔去。 在安东就要抓到银剑光辉的那一刻，卡塔卡恩的巨力传来，它猛地一跃，抓住了安东的腿。 猎魔人与它翻滚厮打在一起，艰难地对抗着吸血鬼的巨力。 卡塔卡恩爬起，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把安东的身体朝着旁边塔楼的墙重重扔去。 塔楼的墙，被里面的烈火烧的滚烫。安东的身体砸在上面，撞击的右臂与身体，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苦。 卡塔卡恩的力量，此刻大到让塔楼墙壁的砖块，都微微颤动。有几块甚至脱落下来，砸到安东身上。 当然，也有这时塔楼已经快烧完了的原因。 见鬼，安东缓了口气，右手才能再次握牢钢剑的剑柄。 卡塔卡恩大摇大摆地走来。猎魔人手中没有银剑，对它没有实质威胁。 因此，它甚至想多玩一会。最好，用残忍的方式，缓慢虐杀猎魔人。 而安东这时才扶着滚烫的墙壁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他的动作，或者是塔楼真的命不久矣，又一块砖头砸了下来，砸在了安东右肩上，让他差点握不牢钢剑。 猎魔人的虚弱，让卡塔卡恩更加得意与嚣张。“看来，活下来的是我。”它说：“猎魔人，我会记住你的。你是我自由的第一步。” 安东的手扶在滚烫的墙壁上，一言不发，对它吐了一口唾沫。 卡塔卡恩低声咆哮，向安东大步走来，利爪上闪着熊熊的火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猎魔人砍成两半。 就在这时，安东按在墙壁上的那一只手，捏成了一个阿尔德法印。他最后魔力激发的冲击力，彻底击垮了塔楼古老的支撑。 这座见证了历史与恐怖的塔楼，早已在大火与之前的撞击中脆弱不堪，此刻仿佛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像战死的古老骑士一样，向着地面轰然倒下。 在崩塌过程中，最先倒下的是上半截。这些瓦砾与砖石，重重倒下，正好砸在了卡塔卡恩所在的位置，将它埋在了沉重的废墟下。 安东头顶，第三层的空洞之下的两层，也开始摇晃，马上就要把猎魔人掩埋。 还有没有魔力？安东想。最后再来一个昆恩，不然你要死在这儿了。 但他没有魔力了，而且全身酸痛。伤口处的剧痛，这时开始发作。 算了，同归于尽也可以接受。命运啊，为什么我第一年，就要对付两只上等吸血鬼…… 也许是命不该绝，或者是猎魔人的求生本能，在一阵头晕中，他的身体挤出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向旁边翻滚逃出。 下一秒，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就被砖石覆盖。他差之毫厘地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