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公平?诸位不觉得好笑吗? 咸阳的暗流渐渐生成。 远在南海的大小官吏,同样面临着考验。 扶苏从南海大营回来后,便将一些事宜交给了他们,每日只是简单的过问一下,其中的建议安排都是他们负责,这种全权放手的信任,也是让不少人心生异样。 他们一行人更不敢有任何的疏忽怠慢。 只是临近所有士官,都做出了相对妥善的安排后,却是不知为何漏下了两人。 有关两人的名册在萧何等人中不断交换。 但却无一人做决定。 最终。 为了确定两人的官职、去向,李旦决定召集众人商议一场。 这个观点也是博得了众人认同。 是日。 零陵的一间偏室。 李旦、萧何等人齐坐一堂。 李旦看了看四周,见事务府的官员都到场了,也是微微颔首,沉声道:“我痴长诸位几岁,便自告奋勇的当起这次的主持,还请诸位不要介怀。” 说着。 李旦继续道:“这次召集诸位商议的只有一事。” “就是对军中两位裨将的安置。” “至于具体是哪两位,诸位处理南海事宜这么久,心中恐都有数了,一为大秦将领屠睢之子,屠览,另一人则是秦将赵佗之子,赵,两人的身份其实都有些特殊。” “屠睢身亡之前为南海大军统帅,屠睢死后,其子继承其父遗志,继续扎根在岭南,在军中多有建树,为不少将领称道。” “另一人诸位更是熟悉。” “乃现在的南海主将之子,现在问题摆在这里。” “从丞相府提供的官职来看,能够安置他们的官职只有两个,一个是雍城县令,另一个是怀县的县长,两者虽同为县官,然无论是年秩,还是身份地位都是截然不同的。” “雍城乃大秦过去国都所在,人口兴旺,户口多达数万之众。” “怀县则只是一临水小县。” “户口一直在万数边缘徘徊,前段时间更是发生过一起十分恶劣的沉船事件,这无疑也导致怀县的官员,在不少人心中是带有一定负面影响,这或多或少会影响到日后的升迁。” “眼下丞相府能给出的官职就这两个。” “我们也需做出选择。” “诸位认为屠览跟赵两人中何人当为雍城县令,何人为怀县县长?” 随着李旦的发问,偏室当即寂静。 无一人吭声。 对于这种情况,李旦早就有所预料。 这个决定并不好做。 论能力跟资历,屠览无疑更能胜任,但坏就坏在其父死了,而赵的父亲正当职,若是将赵安排去怀县,很容易引起赵佗不满,赵佗眼下是秦军中身份地位仅次蒙恬的存在,位高权重,权柄更是不输九卿。 这样的人物是他们能招惹的? 正因为此。 事务府的众人分明知晓其中情况,却无一人愿承担这个风险,这才有了这两人名册在他们手中不断传递,却又始终悬而未决。 见状。 李旦眉头一皱。 他缓缓站起身,去将偏室屋门关上。 随后,李旦缓缓道:“现在诸位可畅所欲言了,这都是关起门来的话,并不会为外界知晓,此事也当有个定论了。” 闻言。 众人目光微异。 他们如何不清楚这点。 只是这口实在不好发声,至于去请扶苏解答,这更是不可能。 扶苏难道当真不知情? 定然不是。 扶苏将此事全部交予他们,分明也存了考校之心,不然都捡一些轻松的事务去做,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因而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想过去请示。 这是他们需解决的。 良久。 见四周众人还是不肯开口,李旦迟疑一阵,决定主动吭声,他主动道:“既然诸位不愿开口,那我李旦就率先出声吧,我认为当任命屠览为雍城县令,屠览能力出众,在军中一向稳重,屡立军功,足见其才能,让其胜任实是名副其实。” “至于赵。” “其父虽为南海主将,然赵并未斩获多少军功,也一直在其父羽翼之下,并未真的独当一面,因而在我看来,赵是需要独自证明自己,而雍城乃大县,人口众多,不便让其去施为,因而为怀县县长最为合适。” “诸位以为何?” 闻言。 众人苦笑一声。 道理他们又岂会不明? 只是说容易,真下决定难。 尤其这份决定还要交给赵佗过目,这更是难上加难,这岂非要拂了赵佗面子? 沉默稍许。 乐叔起身道:“我倒是对此并无意见,只是会不会对赵有些不公平?” “他虽受其父庇佑,但却肯扎根岭南,这其实很是不易,岭南这些年虽有战事,然大多是些零敲碎打,想要斩获军功,除了需自身应付得当,更要一定运气,或许我们见到的履历并不完全准确。” “我认为或许当慎重考量。” 只是说到这些话时,乐叔目光却不住闪躲。 显然自己都觉得难以服众。 但此事的难处正在这里,难的不是安置赵,而是应付赵佗。 赵佗毕竟是大军主将,领兵五十万,如此大的权势,他们这般轻慢其子,一旦传出去,定会有损赵佗威名,很容易让赵佗对他们心生怨念,此事棘手就棘手在赵佗本身。 随着乐叔主动捅破窗户纸,其他人同样发表了自己的担忧。 无一例外。 都是担心赵佗的反应。 只不过大家的言辞多有收敛,也基本沿袭着乐叔的话,都是在为赵鸣不平,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平。 一番争论下来,最终还是无果。 有人认为屠览当为雍城县令,有人支持赵为雍城县令。 却无一人敢真的拍板。 屠览虽然其父已亡,但其父在朝中有不少好友,若是让屠览为怀县县长,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甚至还会引起不少朝臣不满,而且平心而论,屠览之父是为大秦战死的,若是这么处置,多少有些不尽人意,甚至是有些刻薄寡恩了。 如此对待也实在难以服众。 甚至。 就算是他们也会感到有些心寒。 他们眼下都为大秦官吏,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出了事,朝廷这么对待自己的子嗣,这岂会让他们不寒心? 正是有着这么多顾虑,众人才久久不能确定。 一时间。 众人却是僵持不下。 始终无人敢为这次的事下定论。 最终。 李旦看向了王平,问道:“王平,你出身将门,对军中事务多有了解,以你之见,当如何处理?” 王平面色一僵。 这般烫手的山芋,岂是他能接的? 王氏现在家道早已不比当初,随着大父跟父亲的相继离世,王氏已是不复当年,也不愿再去多结是非,王平苦笑一声,摇头道:“这属实是难为我了,我王氏族中的确不少人进入军队,然我却一直从事的文职,对军中事务并不算了解,实在无法给出有效意见。” “不过” 王平顿了一下,沉声道:“我认为我们如何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这两人名字会出现在名册上,殿下又是什么心思。” 闻言。 众人目光微异。 王平说的没错,扶苏的态度才是关键。 裨将在军中军职已不算低了,这次只有赵跟屠览在名册之列,这其实已能窥到一些端倪了,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们能够轻言定下的,尤其最终的决定是会先到赵佗手中的,这更是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继而影响到了最终决定。 但这又何尝不是扶苏对他们的考验。 只是这考验属实磨人。 他们其实主要是不愿去开罪赵佗。 这时。 坐席后方却传出一阵笑声。 “我道是什么事呢,你们商量来商量去,就为了商讨这个?” “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 “有意义吗?” “你们在这嘴上说着对赵不公平,但话里话外,其实都支持屠览为县令,只是碍于赵佗的颜面,不愿让自己去做出这个决定罢了,都想着让其他人出头,好让自己从中脱身,你们啊,心思太多了。” “这事真有这么难?” “我刘季却是不这么认为。” 听着后方传来一阵不以为然的话,众人心中微惊,只是在听到是何人出声后,脸上又不禁露出一抹无奈。 他刘季哪有资格做决定? 甚至于。 若非殿下开恩,他都没资格入席。 那日,萧何将刘季之日告诉给扶苏后,扶苏并未因此怪罪,却也严令刘季不得插手事务府之事,但刘季却是能言善辩,虽并未明着参与,却又不时在外露面,靠着自己能说会道,硬是让扶苏另眼相看,最终特许其参与其中。 不过是作为一名‘假’吏。 即是代理! 听到刘季这混不吝的话,萧何也不禁扶额。 不过出于对刘季的信任,他还是很好奇刘季的看法,他朝众人微微拱手道:“刘季既然敢出声,想必是有自己的看法,刘季,你且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刘季嘿嘿一笑。 很是自然的站起了身。 他看着前方众人,一脸轻蔑道:“你们之前说的那些话,全都站不住脚。” “公平?” “这世上哪有公平可讲?” “这些话骗骗底层不识字的黔首隶臣够了,诸位是何等出身,都是看过不少书的人,怎么比我这一乡野之人都还见识不足?” “张口公平,闭口公平。” “诸位说出公平二字的时候,不觉得有些好笑吗?” “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的,有的人出身就是贵族,有的人出身就是泥腿子,有的地方四季如春,有的地方四季更替,连环境都存在不一,又谈何是人,公平?只是人的伪善罢了。” 听到刘季的话,场中不少人眉头一皱,眼中露出一丝不悦。 刘季却满不在乎。 他负手而立,一脸不羁道:“公平就是士人编造出来的谎言,也是他们为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特意编造出来的诡辩之言罢了,世上需要公平吗?” “不需要的。” “你们去问问底层的那些人,他们谁又真的在乎公平?” “没人在乎的!” “因为底层的这些人很清楚,公平是没有标准的,标准是取决于士人的嘴,士人说这是公平的,他们就会变着法的找借口找理由,让人认为这真的是公平的,但这真的就是公平的吗?” “呵呵。” 刘季对此嗤之以鼻。 在刘季眼中,公平跟儒生一样,都是臭不可闻的。 全都是一些假大空。 没有标准。 全都取决于士人的看法。 这又算哪门子的公平,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不过是忽悠一群大字不识的人,以及让一群人跟着演戏罢了。 只是话说久了,有些人却当真了。 刘季冷声道:“你们觉得这次的事难决定,在我看来,其实安置之法早就呼之欲出了,根本不是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事,而是按照大秦的根本去执行即可。” “大秦法制的根本就一点。” “公正!!!” “这才是秦法最重要的东西。” “这同样也是世人最在意最在乎的事。” “因为大秦是法制,大秦的公正是有律法为准绳的,也是能看得见的,因而公正与否,世人同样看得清,也看的明明白白,相较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世人更希望见到的是实在的东西,什么道德廉耻,仁义公平,全都是糊弄人的。” “你可以认为底层的人蠢,但不能认为他们笨。” “他们对天下的认识很简单,就是你定下的准则,最终有没有遵守,若是遵守了,那便是公正,不然,又如何能让人信服?” “这次也不例外。” “一切按章程去做就是。” “赵佗有不满,让他去找律法的毛病。” “有种就去把律法给改了。” “不然按照律令的章程去做,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错,公正才是事务府最重要的东西。” “你们心思太多太杂了。” 闻言。 众人面色微变,却无一人反驳。 都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刘季的这番话,让他们瞬间醒悟,也明白了这次的关键。 公正!!! 一时间。 所有人都高看了刘季几眼。 刘季不简单。 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直接看清其中虚实。 不愧是让殿下都为之侧目之人。 洞察之力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