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一切要有度! 将领散去之后。 杨翁子跟李信并肩离开。 在走了一段路后,杨翁子看了看四周,突然问道:“李信将军,你可否感觉殿下说的这些主意,有些过于急切了,甚至是有些为了解决而解决,实则走上了一条并不顺畅的道路?” 李信停步。 他看了杨翁子几眼,冷声道:“杨将军慎言。” “殿下这么做,自有殿下的打算,岂容我等暗自揣测?” 杨翁子连忙道:“末将自不敢随意揣测殿下的想法,只是末将在军中有些时日,对朝廷的一些情况多少也有些了解,殿下的这些主意,仿佛仅仅是为了应付这次的事情,并没有后续,此法固然能解一时之忧,但时间一长,恐会出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正是考虑到此,我才多此一问。” 杨翁子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非是他惊疑。 而是扶苏的做法有些竭泽而渔了,为了应付上次胡亥给出的承诺,就这么匆忙的去兑现,还一口气铺的很大,乍一听只给人一种很是振奋鼓舞的感觉,但若是真的细细琢磨,也会立即察觉到,这些政策的不可持续性。 大秦哪有那么多官职提供? 南海北疆士卒高达八十万,这么庞大数量的军队,按照扶苏给出的安置之法,朝廷要提供的官职跟提供的上学衣食,都将是一个海量,这明显已超出了朝廷的界限。 这个道理,他都能看出,他不信李信看不出。 李信眉头一皱。 他深深的看了杨翁子几眼,沉声道:“殿下究竟是如何想的我并不清楚,但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并非是这么草草敷衍的事,纵观整件事,你难道没感觉这一切似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 闻言。 杨翁子一愣。 这点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些极强的不安。 见状。 李信迟疑了一下,缓缓道:“不要用过去的目光看我们的这位殿下,我虽跟殿下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回到咸阳的那段时间,却是听闻了不少有关殿下的情况,殿下是一个心思缜密,考虑周全的人,并不会轻易做出草率的举动,更不会做出这般因小失大的事,只是我们目光浅显,看的并不深刻,所以才有了误解。”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李信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觉。 杨翁子若有所思。 他知道李信之所以将此事告诉给自己,是因为李信跟杨氏关系亲近,当初李信能从军中脱颖而出,杨端和是帮了不少忙,所以李信才会这么沉得住气的。 他拱手道:“或许的确是我多心了。” “只是末将实在见识浅显,想不到殿下日后会怎么解决,这可是八十万大军啊。” 杨翁子轻叹一声。 李信摇头道:“不知道。” “但当年官山海政策出来时,又有多少人能想到后续?” “殿下既然能考虑的这么细致,并不可能因噎废食,更不可能为了一时之利,损害将士的长久信任。” “我等身为将领,按吩咐去做就行。” “日后一切自会明了。” 李信并不想就此多说。 他也实不知该如何去辩解,用什么角度去辩解。 杨翁子也是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殿下这一番操作下来,只怕军中士官都会积极的退伍,这对军中现有秩序冲击很大,甚至不失会彻底改变军队现状。” 李信笑了笑,道:“这未尝不是好事。” “而且殿下说的没错,老秦人为天下付出太多了,理应得到该有的尊敬跟敬重。” “平心而论。” “殿下提出的办法是很有见地的,也很容易让人信服,军心定,天下安。” “或许大秦真会因殿下而彻底安定下来。” 杨翁子颔首。 两人并未过多交谈,随后各自离开了。 不过扶苏对士官说的那番话,没有多久就传遍了全军,让人为之振奋之余,也是让很多将领感到了一些不安。 因为几乎所有士官都申请了退伍。 而且都上交了申请书。 在申请书上更是很详细的说明了行伍经历。 这让不少将领毛骨悚然。 他们直到这时才惊觉扶苏的用意。 他们前面都被扶苏的豪言壮语给惊住了,却是忽略了最为紧要的事,扶苏让士官主动申请退伍,并建议士官详细阐明行伍之旅,士官为了让自己能够从军队退下,自是将过去军中的点点滴滴,事无细巨的写了上去。 通过此法,扶苏对军队的真实情况,有了最直接的感受。 也知晓了军中士官得以升迁的原因。 更令他们感到惊惧的是,士官写的申请书并不会交到军中将领手中,而是直接传递到了扶苏手中,这让很多将领一时有些心乱。 临尘。 赵佗坐在高坐之上。 听着赵讲着军中近况,眉头更是紧皱在了一起。 赵满脸不安道:“父亲,现在军中的情况不对啊,这些士官都为扶苏殿下蛊惑,为了争得一个退伍名额,可谓是绞尽脑汁,将过去的很多事都大书特书,千人千口,这些人虽然地位不高,但在军中时日却不短,若是让扶苏发现其中的不端,恐会引出不少麻烦。” 赵佗揉着额头。 他又如何没有察觉到? 但这就是扶苏的高明之处。 在前几日就这么明晃晃的告诉给了他们,只是与此同时,扶苏也告诉给了到场士官,退伍的名额有限,想要争夺到一个退伍资格,就注定要按他的想法去做,其中最主要的参考便是士官各自呈上的申请书。 只是前面他们大多被扶苏的其他话吸引了心神。 却是忽略了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计。 良久。 赵佗才凝声道:“我们都小看了这位殿下,殿下真是好深的算计,兵不血刃的就摸清了军队虚实,也就此探明了士官跟军中将领的情况,现在殿下恐对军中真实情况有了彻底了解,就算我现在想阻止,恐也根本做不到。” “我们都被殿下给戏耍了。” “父亲,那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赵有些急了,说道:“这次扶苏殿下来势汹汹,本就是针对父亲而来,等他摸清了军中情况,恐会直接针对父亲下手,到时父亲辛辛苦苦经营的亲信,恐都会被退伍,到时父亲麾下岂不是再无可用之人?” “这殿下怎么就这么阴险。” 赵忍不住怒骂了一声。 闻言。 赵佗面露不悦。 他目光凶狠的瞪了赵一眼,呵斥道:“休在这中伤殿下。” “殿下这么做,自有殿下的道理。” “而且你真以为我出手就能阻止?大秦现有的制度下,殿下给出的办法,就是当下对士官最有吸引力的,这些士官之所以之前心有怨念,便是因为朝廷言而无信,但眼下得到了退伍的机会,而且是终身退伍,世上有多少人能抵制诱惑?” “兵者,死生之地也!” “你若非是因为我的关系,在南海这些年,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现在轮得到你在这大言不惭?” “你这些年太过骄横,有些忘乎所以了。” “南海是大秦的。” “秦军也是陛下的军队。” “军中的将领也好,士官也罢,都是陛下的臣子,他们并不是我赵佗的私兵,这一点我心中很清楚,这些人同样清楚,你以为这些士官真的就没有脑子,看不出其中的状况?” “他们看的清。” “而且看的比谁都清楚。” “但有什么用呢?” “军中并非所有士官都升迁不明。” “只要有人开了那个头,其他人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甚至他们为了争得那个资格,只会越发激烈的去堆积过往的经历。” “这是阳谋。” “算计的是人心。” “现在敢将过往经历写上去的,大多都是有功绩傍身的,也都是有实打实战绩的,这些人身正,与此同时,那些没有写的,甚至是就没有打算递交申请书的,一下就变得刺眼起来。” “这是两杯毒药。” “只是看这些士官选哪一杯罢了。” “而殿下暗中恐还在盯着我们这些将领,想看看我们究竟有哪些人沉不住气,哪些人会私下跟士官去联系,一旦为殿下知晓,这些人也将直接成为殿下后续整治的重点。” 赵佗目光微阖。 他其实早就看穿了一切。 只是这一切,他无力去改变。 这是大秦的军队。 从一开始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赵脸色变了又变。 他不安道:“可若是继续放任下去,那岂不是一切都毁了?” 他眼中充满了不甘。 闻言。 赵佗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 他对赵彻底失望了。 赵只是个志大才疏之徒,眼中只有着人私利,根本就看不清局势,也看不清状况,现在人心是向着扶苏的,不仅是士官向着扶苏,底层士卒同样向着扶苏,扶苏是众望所归,在这种情况下,越做越错。 如此明了的状况,赵竟还不知所谓。 他已被野心蒙蔽了心神。 但一个人若是光有野心,却没有相匹配的能力,那注定是一场灾难。 赵佗冷声道:“这次殿下南下,为的就是削弱将领在军中地位,不仅是我的,其他将领也不例外,大秦的将领只有领兵之权,并无驭兵之权,这是朝廷划下的界限,谁若是胆敢阻止或者阻拦,那只有死路一条。” 赵佗目光很冷漠。 他不会有任何举动,只会选择服从。 赵看着赵佗冷冰的目光,也是难得的露出一抹惧色。 他感受得到。 父亲对自己生出了强烈不满。 只是他很不甘,他们在南海分明拥有极大权力,但仅仅不到时间半年,一切就瓦解了,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高楼崩塌。 赵佗没有理会赵。 他更不可能再因赵去犯蠢。 眼下退缩,尚且能保全家族,若是敢以下犯上,那才是真的找死。 他的确很疼爱赵。 但也有底线。 他不会拿家族的存亡去冒险。 另一边。 扶苏相对很从容。 他的身前堆积着成小山的文书。 这些都是军中士官这几日呈上来的申请书。 扶苏看的很仔细。 每看完一份,还会做些备注。 在几日的处理下,他对军中情况,已有了彻底了解,也大致清楚了军中状况。 他轻笑一声,淡淡道:“现在军中的士官,恐都认为我给出的好处是昙花一现,这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所以才会这么积极主动的投书,试图让自己能成为最终的获利者。” “嵇先生说的果真没错。” “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就算过去他们跟将领走的很近,甚至被引以为亲信,但在涉及到自己更切实的利益时,依旧会下意识选择为自己。” “利益才是一切的根本。” “一旦利益大过了亲近,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趋利。” “不过这本就是我的目的。” 扶苏摇摇头。 他这次主要针对的就是中间层次的士官。 这些人是最容易摇摆的。 通过利益,让原本无法轻易破碎的关系破裂,进而让他能很轻易的改变军队现状。 期间,他有意的营造出了政策没有持续性的效果,一来是为了制造出一种紧迫感,让士官更加主动,二来也是想尽可能的减小影响,避免此事最终闹得太大,从而生出太多变数。 一切都要控制在有度的范围内。 扶苏从席上站起。 他来岭南这边已有一些时日。 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可是清楚,零陵还有不少人正等着自己,至于南海的事,也该再进一步了。 不过赵佗的安分,还是有些出乎扶苏意料,他本以为赵佗会暗中做一些手脚,但从始至终,赵佗都表现得很老实,从未有任何多余举动,甚至都没有过多打听,只是在军营准备着接下来的第三次征伐。 扶苏凝声道:“赵佗” “你是一个聪明人。” “你也很清楚军中的现状,只是有些错是不能犯的,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 “错就是错。” 扶苏冷笑一声。 他大袖一挥,让随行的小吏,将这些竹简搬到马车上,给军中将领简单说了几句,便启程朝零陵走去。 扶苏的离去并未在军中引起太多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