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争锋! 见到自己父亲这么失色,冯振心中陡然生出不妙,他快步靠了过去,当看到竹简上面的内容时,脸色也跟着一变。 嵇恒平静的坐着。 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 良久。 冯栋深吸口气,眼中多了一抹忌惮,他将竹简紧紧的握在掌间,朝着冯振怒喝道:“我已数年不管族中之事,你就给我弄出这事?” “竟还妄图示好长公子?” “真是岂有此理!” “长公子是何等尊贵身份,看得上你那六千金?” “整日不想着好好经商,只想着背地里搞小动作,试图阿谀讨好官府,我等虽为商贾,但同样有骨气,岂能知法犯法?” “荒唐!” 冯栋怒喝连连。 冯振脸色青红,却是不敢还嘴。 等冯栋气消了,冯振才一脸冤枉道:“孩儿一直都本分经商,从不敢做任何经商之外的事,定是族中那些不成器的小子,听闻长公子有见,就生出了此等下作的想法。” 冯栋冷眼看着冯振,朝嵇恒歉意道:“多谢钟先生告知,不若我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情,族中竟出了此等不学无术之徒。” “简直有辱门楣。” “我下去定严加管教。” “也定会给官府一个交代,此人败坏我冯氏家纪,有辱我冯氏名声,用心之险恶,心思之歹毒,我冯氏绝不会姑息。” “请长公子明鉴。” 冯栋铁青着脸,眼中怒火几欲冒出。 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冯栋虽年老,但还不昏。 献金之事,能私下做,却不能当面认。 更不能让自己认。 他乃冯氏家主,若是认了,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因而也是迅速就想到了对策,连忙将此事跟自己撇清了干系。 不然被长公子所恶,恐真会后患无穷。 嵇恒冷冷的看着冯栋父子,似笑非笑道:“冯家主说的极是,大门大户,族中的确容易出几个不学无术之人。” 闻言。 冯栋不喜反惊,硬着头皮道:“多谢钟先生体谅。” “也是我平素管教无方了。” “这几年年纪上去,也没有太多精力再去管教族里,长子又长期在外跑商,这才让族里投机取巧的人钻了空子,冒犯了长公子,也让你看了笑话。” “实在惭愧。” “只是长公子此番让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冯栋不敢在这上面继续,他担心再说下去,恐真难再圆上,连忙岔开了话题。 闻言。 嵇恒肃然端坐,变得不苟言笑。 他轻轻叩着面前一摞竹简,凝声道:“长公子这次将冯氏邀来,的确是想相商一件要事。” “我也就不多废话了。” “开门见山。” “冯氏手中的盐池盐井,官府准备收回了。” 一语落下。 四周当即静默无声。 一脸赔笑的冯栋,脸色倏地一变。 满眼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深吸口气,确定道:“钟先生,可是在说笑?盐池盐井?” 嵇恒沉声道:“事关国家大事,你认为我敢说笑吗?” 说着。 嵇恒将指尖叩着的竹简,朝外面推了一点,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小吏将这摞竹简拿过去。 很快。 冯栋就将竹简拿到手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竹简打开。 上面没有太多字。 只是简略的写着‘官产,官收,商运,商贩’。 然看到官产、官收四字时,冯栋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知道自己这次失算了,长公子之所以不收六千金,并非是嫌少。 而是另有所图。 但这是冯氏万万不能接受的。 盐池、盐井,这可是会下金蛋的鸡,虽然来钱没贷钱快,但胜在是细水长流,而且来钱稳定。 人不食盐则无力。 他冯氏正是靠着贩盐,才能积攒下这么多钱财。 没了盐池。 他冯氏就断了长久财源。 今后若是遇上一些事,恐会瞬间就断了营生。 冯栋颤巍的将竹简放下,问道:“钟先生,恕我老眼昏花,却是看不清这竹简上写着什么,钟先生可否给老朽说一下?” 嵇恒淡淡道:“上面总共就八个字。” “官产,官收,商运,商贩。” “官府已决定,将全国各地盐池盐井及铁矿尽数收归国有,今后商人只负责运送跟贩卖,盐铁生产向来耗时耗力,也广耗人力,这些年一直为商贾诟病,朝廷正是念及此,才决定收归国有,旨在为尔等减负。” “我相信冯氏能体谅到朝廷的良苦用心。” “此外。” “在你们与会时,朝廷已派人去接管,眼下当接管的差不多了,你们也不必多说什么,今后产盐收盐之事,都由朝廷决定,你们只负责从朝廷手中买盐,而后再运出去贩卖即可。” “一来,为你们节省了人力财力。” “二来,也能将商贾走货最大化。” “这都是朝廷该做的!” 嵇恒一副朝廷为商贾着想语气。 但这番话落到冯栋耳中,却恨不得将嵇恒生撕了。 那可是能下金蛋的鸡! 过往冯氏但凡缺钱了,只需稍加控制一下产出,提高一下盐价,再私下以较低的价格贩售,轻易就能挣取大量钱财。 没了盐池。 那就真就只能挣跑路钱了。 冯栋强压心头的怒火,咬牙道:“钟先生说笑了,我冯氏经营盐池近十年,对盐池相关事宜很是了解,并不敢奢望让朝廷接手,此等差事,还是让冯氏自己来承担吧。” “这也非是我冯栋想拒绝,而是事关冯氏上百口人生计,实不敢轻易答应,还请长公子、钟先生见谅。” “冯家主此言差矣。”嵇恒突然笑了,慨然道:“此事朝廷已经决定,不容任何变更,这非是我的态度。” “而是朝廷!” “朝廷?!”冯栋顿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但形势比人强,也只能强压着怒火,道:“老朽不知,为何朝廷会有此念?” “若朝廷需要钱粮,我冯氏愿献出全部家产,为朝廷纾难。” “只是我冯栋实在不明,为何朝廷执意要拿走我等商贾营生之本,盐铁生意固然利润丰盈,但耗费的时间也同样不菲,我等商贾过去未曾少过一钱商税,何以朝廷要这般对我等?” “老朽想知道原因。” “原因?”嵇恒叹息一声,缓缓道:“你既然想知道原因,那我便告诉你,如果你冯氏本分经营,朝廷断无动你之意,但你错就错在,你冯氏生出了不该与的心思。” “愿闻其详。”冯栋阴沉着脸。 嵇恒正襟危坐,丝毫没有笑容,甚至很是严肃,缓慢沉稳道:“前段时间,朝廷抓拿了不少官员。” “此事你们当有所耳闻吧?” 冯栋脸色一沉。 他心中已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嵇恒继续道:“官府在审理时,却发现这些官员,都你们这些盐商铁商有着密切联系,甚至早已是官商合流。” “仅目前我听闻的消息。” “从这些官员家中抄出的钱财,就已高达百万钱,这个数字实在触目惊心,也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官商合流对天下危害甚大。” “朝廷不得不防。” 冯栋不以为然,反驳道:“钟先生的话有失偏颇,我等商贾地位低贱,面对强势官吏又能如何?最终只能拿钱消灾。” “这般欲加之罪,我却是不服。” 嵇恒微微额首,不紧不慢道: “这些年,尔等借着行贿,在关东大行其事,借助官员的权力,肆意妄为,清除异己,治罪其它商贾,继而实现对盐铁的垄断。” “而今关中之疲态,跟你们有莫大关系。” “你们这些盐商暗中串联,在关中大索时及骊山叛乱时,借机提高价格,并大肆贩售私盐,借此谋取到海量暴利。” “你献给长公子的六千金,又有多少是纳了商税剩的?” “若尔等只是逐利,朝廷并不会这般要求,你要怪就怪在,你们这些商贾太过贪婪了,不仅搜刮民脂民膏,更试图染指官府权力。” “如果只是官员索取,朝廷也不会这么大动肝火。” “但尔等却有些不知收敛了,不仅主动行贿,更甚的是,在一些官员明确拒绝后,更是创造条件的也要去行贿。” “这次官府查出了上百名官吏。” “触目惊心!” “这不是一两人,而是大一片!” “或许你心中在觉得朝廷是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朝廷对你们早已忍无可忍。” “这一次你们没得选!” “我知道,你们父子对这说法,根本就不以为然。” “但我说一人,你们就明白了。” “吕不韦!” 闻言。 冯栋脸色惊变。 嵇恒冷笑道:“你们知道吕不韦吧?” “大秦过去的丞相。” “他死了!” 冯栋似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开始不住颤抖,额头更是溢出了白毛汗,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之色。 室内肃然无声。 冯栋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嵇恒冷冷的看了一眼,声音冰冷道:“大秦不需要第二个吕不韦。” “我冯氏从不敢生出这个想法。”冯栋急忙道。 嵇恒道:“小商在于民,中商在于国,大商在于政,眼下你们都已将手深入到了官府,你有没有这个想法,真的重要吗?” “商贾有成为第二个吕不韦的能力。” “这就是你们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