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中,楼梯上脚步橐橐,随即一个明丽少女携着一个俊美少年飘然上楼。 这美少女腰佩长剑,英姿飒爽,正是薛家二小姐,武道修士薛至柔。 洛宁名义上的小姨子! 薛至柔年仅十七就是八品武修,得任县尉,掌本县捕盗治安。 在洛宁看来,就是县警察局的局长。 如此年轻就当县尉,除了她的资质实力,也因为薛氏的权势。 八品武修什么概念?有擒虎缚狮之能,抗衡十个甲兵的围攻,为十人敌! 甲兵选自普通人中剽悍雄健的精壮,经三年苦训,披铁甲、开强弓、善技击、纵快马、精军阵。 所以别看她娇滴滴的,武力之强足以惊骇常人。 洛宁顿感无形的威压,仿佛身伴猛虎。 武修杀伐果断,他真怕‘小姨子’抬手就秒了自己。 “呵…”薛至柔看向洛宁的眼神,戏谑中带着淡漠。 毫不掩饰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 她身边的美少年也是同样眼神。 不对,他甚至没有看洛宁,目光在洛宁身上没做停留,就看向小黑狗。 在看到小黑狗的时候,他的目光才停顿下来。 似乎小黑狗比洛宁这个赘婿,更让他感兴趣。 “小妹。”薛冰玉对薛至柔点点头,姿态有点低。 “卓公子。”她又对那俊美少年嫣然一笑,“让卓公子见笑了,冰玉惭愧。” 她在洛宁面前是个霸道泼妇,在卓公子面前却成了温柔淑女。 因为这卓筠是卓氏嫡系,八品圆满的道修,道术已能隔空摄物,御风半里! 前途不可限量。 反观洛宁… 呵,人比人得死! 卓筠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犹如玉树临风,不愧是本郡四公子之一的存在。 他把玩着腰间温润的玉佩,点头微笑道: “大姐何须如此客套?至柔是我挚爱,你我也算一家人。” “对了,大姐虽无武修、道修资质,却有修炼蛊术的资质。” 薛冰玉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当真?” 薛至柔笑道:“自然是真。大姐,卓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蛊修,那位已答应收徒。” “本来,县衙抓了一個邪修,罪大恶极,县尊要杀他,被我劝止。” “邪修也是修士,我原想你若能修炼邪术,我便让他无罪释放,收你为徒。” “不过既能选择蛊道,那这邪修就无须搭救。” “好!”薛冰玉拍拍胸脯,美目流光溢彩,“终于找到一个修炼途径,总算还有希望。” “卓家妹夫,多谢了…” 蛊道修士很少,但仍不可小觑,在诸道之中地位不低。 几人就这么谈论,竟似是忘记了洛宁的存在。 洛宁就这么一直戳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般。 好一会儿,薛至柔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指洛宁道: “他不能成为修士,岂能当我的姐夫?我佗县薛氏,好歹也是世袭男爵,修士门第。” “大姐,写休书吧。” 写休书?薛冰玉闻言,顿时有点犹豫。 一来洛宁是个遮羞布,二来…洛宁长得好看。 若论长相,其实不比卓筠差。 有点舍不得。 薛至柔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个没道途的赘婿,大姐何必在意?岂不知断舍离么?” “大姐能修炼蛊道,他注定和我等有云泥之别,终究不是一路人。” “就说寿命,等他垂垂老矣,大姐韶华犹存,岂不是梨花海棠,大煞风景?” 卓筠却是没有说话,而是淡漠的瞟了洛宁一眼,再次看向小黑狗。 “这小狗…” 他这眼神彻底让薛冰玉下了决心。 “洛宁,从今以后,你不是薛家之婿!你我再无夫妻名分!” 薛冰玉刷刷写了一纸休书,扔给洛宁,“去吧,从哪来回哪去。” “你去戏班子或许更合适,女戏子才是你的良配。” “若让我知道你打着薛氏的旗号招摇撞骗,哼…” 根本没提财物补偿,很绝。 她知道洛家很穷,也不是舍不得钱财。 她是故意把事做绝,不给洛宁一点幻想。 “这…”洛宁拿着休书,虽然心头大定,神色却悲怆无比。 离开薛府之前,绝不能高兴。 奴婢们看着被休的洛宁,都是幸灾乐祸,不少人甚至嘻笑起来。 这赘婿入府一两年,不知人情世故,活该被休。 洛宁哭丧着脸,默默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失魂落魄。 一出薛家大院,洛宁的嘴角就再也无法抑制的漾起笑容。 少年笑的很好看,眸子神采飞扬,脚步轻盈欢快。 终于逃离薛家。现在,他自由了。 薛冰玉,谢你休夫之“恩”。 “汪汪…”忽然背后传来熟悉的奶声奶气的狗吠声。 洛宁一回头,那团黑球也似的小黑犬,就迈着小短腿跑到自己脚下。 小黑犬呜咽着,咬住他的衣角。 “小黑。”洛宁很高兴的的蹲下来,他竟然忘记了这条狗。 想不到它也跟着跑出来了。 真好。 小黑是不久前妹妹洛离来薛府看望他时,带给他的礼物。 “走!回家!”洛宁抱起小黑,脚下生风。 洛宁心情美丽,抬头看着三月的烂漫春光,多日的积郁冰消雪融。 街边勾栏中的兰花女郎,临窗凭栏见到衣衫落落的青葱少年,无不眼眸一亮的掩口浅笑,素手相召。 “哎…丹凤眼的小郎君,这边看哦。” “小郎君,何去匆匆呢?” “啐!谁家不解风情的狠心贼!白生这么俊…” 洛宁飒然而笑的从容走过,不带走一片风花。 清风少年方十八,何惧江湖无裘马。 天涯落魄笑红尘,不看长街巷里花。 但是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 没钱! 薛冰玉除了衣食,平时根本不给银钱,门都不让他出。 原主老实木讷,当然也没有捞钱的本事。 想到乡下贫寒的洛家,艰难度日的母亲和妹妹,洛宁就为钱发愁。 这世道没钱太难。就说他自己,马上就要挨饿! 洛宁想了想,察觉到无人跟踪后,就向县城一家医馆走去。 城中也算繁荣。但仍然能看到街道边很多头插草标、卖儿鬻女、乞讨卖艺之人。 佗县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的流民起码有十万。 高层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中层人欲横流,世风日下;低层生存艰难,上升无门。 很多人终其一生,置不起安居之屋。 很多人病了无钱医治,只能等死。 黑道猖獗、盗贼如麻、鬼怪横行、夷狄环伺… 在洛宁看来,大夏天朝的盛世,只是个彩纸糊的宫殿。 来到那家医馆,果然看到一群病人靠坐在墙根上。 这是没钱治病,又希望医师善心收治他们的病人。 洛宁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如今能演活的唯一角色,只是一个九品医师。 九品医师是最低的医师,不是医道修士,只能治疗简单的常见病。 伶道珠虽无愿力,却能演活一个最低级的医师。 按大夏律,没有医牒,严禁行医。 演活九品医师治病,不但能赚点钱,更能收获一点愿力。 洛宁来到一个偏僻的街角,简单画了一个小生的印堂红,手势捏了一个舒瓣指,运转伶道心法,轻轻念白: “三更残生将尽,对孤灯重展青囊经…数十年小心验证…针灸疮疡…金镞养生…” 他凝神入境,手势一变,舒瓣指又变成笑日指,继续念白: “沛国华佗一老夫,丞相召我去许都。” 《神医华佗》的念白犹如咒语,伶道珠玄而又玄的悸动起来。一道道医术真意,在脑中生出,犹如无师自通。 洛宁的整个气质,慢慢发生了变化。 他的背上,多了一个药箱,手上多了一个医铃,腰间多了一块青色的铜牌医牒。 药箱中,还有最简单的药物、银针。 无中生有! 药箱、医铃、医牌等物不是真的,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真假。 低级角色的简单道具,伶道珠可以无中生有。可高级道具,就无法化生了。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全身溢出一种医师的药香气。 活脱脱一个医师。 他当然还演不活华佗,只能演个皮毛,具备一点华佗的医术。 洛宁走到医馆外,医铃一摇,朗声道: “走乡串铃拜岐黄,箱中金石药气香。悬壶红尘仁心在,行医陋巷善念长。” 这首自创的游医诗吟出,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 医馆中正襟坐诊的医师固然侧目不悦,而医馆外那些缺少诊金的穷苦病人,却都神色激动。 “大夫!”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妇人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洛宁面前,扯住他的衣角,“大夫,求你救救我男人!” 她这抢先一跪,呼啦一声七八个人就涌上前来。 “大夫,求你救我老母!” “小神医,我家崽子快不行了…” 这县城之中,大小医馆几十家,可别说住馆治疗,就是最基本的诊金药方,最少也需要几百文钱。 这还是最基本的。而一旦被收治,杂七杂八的下来,一场病倾家荡产也是常事。 洛宁扶起那妇人,温言道:“夫人请起,稍安勿躁。” 又对众人道:“洛某一介铃医,游方郎中,医术浅陋。诸位贵恙,在下未必有治愈把握。” 众人见洛宁虽然年少,却气度从容,温润有礼,又的确像个医师,不禁好感大升。 “小神医,我等都是贱命,小神医愿意救治,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啊。” “死马权当活马医,请小神医出手,只是这诊金…”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掏出自己仅剩的铜钱,多的上百文,少的几十文。 洛宁正要开始诊治,就听几个傲慢的声音道: “何方假冒医师的骗子!到我妙青医馆招摇撞骗!不怕见官么?” “大夏律!非法行医,苦役三年,杖三十,罚银百两!” “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