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线透过海水,映照在【目】的三只眼中,“奇”再一次望向海渊之上,陷入了回忆之中。 曾几何时,【目】三眼所及,成群【爪】的身影将浪涛都染的青黑,让海底的虫豸望风而逃。【筛】庞大的身躯则肆意掠取着天地间每一寸的养分。哪怕最顽强的对手,在【锋】的突刺前也不堪一击,最终被巢母吸收,沦为族群扩张的养分。 “奇”记忆中,自诞生起,天地之上,就是一片虚无的空间。 而每到天地陷入黑暗时,虚无之上,就会呈现出无数闪烁的亮点,并且每当看到这些亮点,它总有些来自意识深处的莫名悸动,想要突破天地与虚无,前往那里。 但在天地之上,充斥在天地间的物质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个体无处借力,任凭如何扇动叶足也无法再向上半个身位,只能被未知的力量拉回天地间。 哪怕是最强壮的【锋】向着天地之上发起突刺,也不过仅能跃入虚无中片刻,更别说触碰虚无之上的亮点了。 不过,记忆中,那段时间,虚无之上,总有亮点拖着长长的尾迹划过,落向天地间。 这成了对那些亮点产生好奇的“奇”接触到它们的唯一办法。 那段时间,“奇”通过巢母产下大量【锋】,追逐着天地之上落下的亮点,想要一窥究竟。 也是在那时,【目】被它创造出来,用特化的第三只眼寻找着虚无之上坠落的亮点,为【锋】指明方向。 但从那次起,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当【锋】摆动着叶足,日夜劈波斩浪,到达【目】观测到亮点可能坠落的方向,映入复眼的,是几道怪异又熟悉的身影。 “奇”认得这种外壳长而略带弯曲,但只覆盖了一半身躯,身体下方生着几条柔软足肢的生物。 但在“奇”的印象中,它们的体型往往仅有【爪】的爪肢大小,且多在海底背负着身上的外壳蠕动爬行,少有在水中游动的。 而面前呈现的这几只,体型已经直逼【爪】的本体,并且那些足肢舒张收缩着,连带着身躯也一起一伏的在水中游动。 若林易的意识在当时就已经苏醒,并且看到了这些生物,就能一眼看出它们的身份-一种名为短棒角石的物种,是后世研究发现的最早的具有游动能力的角石类,并且可能代表着后世所有头足动物共同祖先的形态。 不过,短棒角石的体型依然不大,而呈现在“奇”面前的这几只,却已然有了后世直角石类的平均体型。 并且,面对劈波斩浪而来的【锋】,它们没有丝毫畏惧,而是一拥而上,用几条柔软的足肢径直缠向【锋】的头壳! 【锋】虽然强大,但长途奔袭而来,且没有【爪】的配合,而对方却以逸待劳,并且“人”多势众。一番左冲右突,最终力竭,败下阵来。 那些生物具有能与【爪】的口锥相媲美的口部,而即使是为战斗而生的【锋】,身躯后半部分也是柔软而无防护的,被轻易撕扯开来。 “奇”就这样失去了一只【锋】。对方表现出的攻击性与组织性让“奇”隐隐感到,自己似乎遇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同类。 它立即控制巢母产出大量【锋】与【爪】,集结成群向着上一只【锋】身亡处赶去。 但“奇”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当【锋】再次到达那片海域附近,复眼中,却出现了令“奇”震惊的一幕。 道道白线划过,下方的圆锥形壳体在波涛间若隐若现。但这次,“奇”遭遇的敌人,连带壳部,竟然已有【锋】的两倍长! 但还未等“奇”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向着【锋】迎头冲来。那半截壳体出乎意料的坚固,冲锋一向势如破竹的【锋】竟然败下阵来,命丧当场。 “奇”永远忘不了那日的场景-当幸存的【爪】眼前浓浊的血浪散去,双目中呈现的,已是一片炼狱般的景象。 海床几乎完全被【爪】被暴力撕扯成两截的尸体覆盖,血肉翻涌着随波飘荡。有些尸体的叶足甚至还没有完全停止摆动,时不时抽搐着。 【锋】庞大的尸首夹杂在【爪】之间,尖锐的头壳折断,埋入沙中,再也无法对其他生物发起致命的冲锋。头壳后方,本应细长优雅的流线型身躯不翼而飞,仅余下一大块狰狞外翻的血肉伤疤。 而始作俑者正摆动着足肢,在尸山血海上来回巡弋着,一对不同于“奇”族群下任何一个品级的眼转动着扫视而下,仿佛旧神临世般带着轻蔑。 也就是从那时起,“奇”记住了这双狭长带着蔑视的眼瞳,与它们的模样。 每当看到如此的眼瞳,一只只【爪】的身躯被圆锥形的壳体刺穿并撕裂,如屠杀般的场面就会再次浮现在“奇”的意识中-一如【锋】刺穿其他生物时那样。 从那日起,“奇”的族群爆发出了全部的战争潜力,大量【筛】滤出的食物资源被转化,一只只【爪】与【锋】被巢母产出。 战争就此爆发,对方一步步蚕食着“奇”族群的领地,“奇”做出了应对,针对性的战术与个体应运而生-改进后的【目】与利用其视野监控全场的战术,就是此时诞生的。 但却仍然无济于事,族群依然步步败退。在集群战斗中,对方唯一的弱点被互相掩护,让【锋】与【爪】找不到任何破绽,只能徒劳的以【爪】甚至【锋】的生命阻挡对方。 这期间,“奇”确认了对方与它是半个“同类”这一事实-它看到了对方的巢母。不同的是,它们的巢母却是漂浮着的,而非“奇”这般的固着海床。而在大量敌方個体拱卫下漂浮的巢母,也深深刻入了“奇”的记忆中。 最终,被逼入绝境的“奇”集结起最后的残兵,携带着巢母的幼体,向着领地一处的深渊前进,遁入深渊,仅在夜间浮上浅海活动。 它一度以为,族群再没有机会重见天日,直到,又一批“同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