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婴的话倒是让所有的太守眼前一亮,今年朝廷弄了100万金,那是效果极其显著,失业的人群快速被吸纳,经济瞬间就好,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大放水,几乎人人都受益,每个郡不是有修驰道,就是有修坊里的工程,用朝廷的钱给自己做功绩,天下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一旁的贤者也露出了兴奋的目光,这次朝廷大水漫灌,他们都获得了不少的基建工程,也就是这笔钱把他们拉出了绝境。 要是朝廷经常下放这样的工程,只要几年时间,他们的身家就能翻一番。 “嗯!”萧何用沉闷的声音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他环视一周后冷静的说道:“此次的经济危机就相当于我大汉生了一场大病,朝廷开出100万金的工程就是治病的药,但各位郡守贤者,有谁会拿药来当饭来吃?” “继续借钱发展,大汉的确可以变得更加兴盛,但借的钱终究是要还的,大汉借钱发展债台高筑,但要是再来一次这样的经济危机怎么办?到时候只怕一场小病,就会变成绝症。” 徐凡也打破这些人的幻想道:“积累的债务不但要还本金,还要还利息,要是爆发经济危机,我大汉底层根本没有钱,想要收税也收不到,暴秦是如何灭亡的?我想在座的各位都非常清楚的,到时候我大汉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收有产者的税。” 徐凡冷脸巡视在此的贤者一圈,让那些财产丰厚的贤者们胆寒不已,他们可没忘记大汉的这个位开国君主是如何组织起百姓反抗暴秦的,他们的前辈可是极其悲惨。 蒯彻马上道:“丞相所言可谓是至理名言,只要是正常人,都不可能把药来当饭吃,以借债发展经济,简直就是歪门邪道。” “民间的百姓都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借债,我等可是天下选出来的贤者,要是见识连底下的百姓都不如,那干脆退位让贤算了。”其他贤者也马上反应过来,刚刚天子的意思也非常明显,大汉真有扛不过的危机,那必定是杀他们来祭民,这些贤者丝毫不怀疑汉帝能做出这样的手段。 既然吃不到肉,还有可能会惹来一身骚,他们自然不会赞同这个政策。 徐凡道:“各位贤者太守,朕跟你们讲个故事吧,希望对你们有所启发,有一姓鹰的老太太,她没有钱也想住大房,但她想的不是靠自己的辛劳努力,购买一栋大房子来住,而是去找印子钱商借了钱建了一栋大房子来住,刚开始这个老太太住的新房子很高兴,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她就要还债,最开始还的钱并不多,但随着利滚利,她欠的钱越来越多了,后面她即便是没日没夜的努力干,依旧还不清债务,最后他借钱建的房子被印子钱商没收了,她子孙后代依旧要偿还这笔永远偿还不清的债务。” 而鹰老太太的邻居龙老太太也想住一间大房子,但龙老太太却是带着自己家人拼命苦干,过了几年,他们终于攒够了盖房子的钱,盖了一间大屋子,龙老太太虽然没住上这屋子,但她的子孙后代却在这间屋子当中繁衍昌盛。 “各位学者认为我大汉是要做龙老太太还是要做鹰老太太?” 这是后世一个很有名的故事,当时很多人被洗脑认为鹰老太太的做法才有道理。 但这个故事从来不会告诉你,你还贷的时候是要还两套房的钱,更不会告诉你,中途要是出了任何问题,房子不但没有,还会背上一笔还不起的债务,后市这些问题一一全部爆发出来了 蒯彻马上道:“自然是要做龙老太太了。”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我的应该学那龙老太太为子女留下一笔财富,而不是鹰老太太留下无穷的债务,像鹰老太太哪有为人父母的样子。”贤者们纷纷改口,要以龙老太太为榜样。 徐凡继续道:“是啊,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我等爱家乡也是同理,朕身为天子,自然想为大汉留下一笔财富而不是债务。 你们也自然想为家乡留下一笔财富而不是债务,所以各位贤者在家乡也要有监督汉吏的觉悟,汉吏花的钱,就是你们家乡的税税收,是你们乡亲的钱,也是们的钱,这钱花得有效率,你们的家乡就能兴盛,但要是花的没效率,甚至被贪污腐败,那么你们家乡发展就会落后于其他地方。” “想来这各位贤者也发现,大汉郡县这些年的发展,越是兴盛的地方就发展的越快,越是贫穷的地方发展的越慢,四周穷县的人就会跑到富裕的地方去,形成了恶性循环,使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这就是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你们不想成为弱者,担负起监督汉的责任,让他们好好发展你们的家乡。” “对对对,天子所言,可谓是至理名言。”蒯彻讨好道。 所以说互联网是个好东西,他能集合整个天下人的聪明才智,让一条政策的影响方方面面讨论的无所遁形,甚至于制定者没想到的方面,人家都不让你想到。 后世有个很有名的问题,为什么要借债发展,甚至发展出分期贷款这样的模式。 因为从第1次进入工业革命开始,人类的生产就大过了消费,无数的作坊主想尽了各种办法,为的就是要寻找市场,而后倾销他们的货物,但他们想这么多办法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从自己口袋拿钱出去。 像借债呀,分期付款呀,就是让穷人有钱买他们的货物,这种模式可以增加他们的财富。 而最简单加俸禄的方法他们却舍弃不用,因为这是要从他们手里扣钱出来。 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就被无限的复杂化了,消费贷,刺激贷,金融贷层出不穷。就是不愿意从最简单的源头解决问题。你他妈加点俸禄消费不就起来了。 萧何道:“那各位贤者同不同意朝廷的财政缩减计划?” 秦泊举手道:“同意。” 跟着秦泊身边的墨家贤者也纷纷举手。 蒯彻看了一圈也跟着举手,于是越来越多的贤者开始举手。 萧何道:“好,朝廷财政缩减计划通过,各郡太守从即日起开始制定缩减财政的计划,在贤者会结束之前公告天下。” 大汉的各郡太守脸色极其难看,接下来的几年,他们的日子都要不好过。 结束了萧何的提案之后,秦泊站起来道:“某这两年根据朝廷户籍人口数据,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大汉民间把孩童15岁看成成年的年龄,乡间农户的孩童开始跟着农户种田,而城镇的孩童则到了各作坊做学徒。 因为我大汉开放了户籍,农户也可以自由到城镇打工,就某计算的数据来看,每年差不多有100万农户进入城市打工,几年前我大汉的作坊还能容纳这些学徒工价。 但今年的经济危机已爆发,作坊制造的工匠数量远远满不足不了大汉每年孩童成年的数量,他们纷纷涌入城镇当中,让工匠的数量增加,各地的作坊组开始有意压低公账的工价。 就某在大汉各郡县调查的情况来看,我大汉工匠俸禄在危机之前已经普遍有下降的趋势,现在更是下降到大汉开国之时,工匠想要达到他们原本的收入,必须要加班12个时辰,几年前我大汉提薪的成果可以说是毁于一旦。” “朝廷对这种情况应当重视起来,这次经济危机为什么会爆发,还不是普通百姓太穷,他们买不起太多的布匹,制作不了新的衣服,只能近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补丁打补丁的过日子,但没有百姓买不起布匹,产能过剩就会爆发,这样的危机已经爆发了一次,朝廷要还不重视这种情况,下一次危机必定会重新到来。” 秦泊说完把自己找到的数据,传递给天子丞相朝廷的三公九卿和在场贤者。 秦泊统计的非常详细,不但有每年农户进入城镇打短工的数据,还有每年青年增加的数据,打短工的农户,他们终将会回到农村经营自己的土地,尤其是这两年各种经济作物的种植,让农村的农户越发没有时间打短工。 但相对应的是大汉成年的青年,他们普遍不愿意待在农村,喜欢堆积在更加富饶的城镇当中,这就导致了大汉每年要新增上百万的就业需求。 如此庞大的就业需求,前两年大汉的领土快速增加,手工业增加迅速,掩盖了这个问题,但今年经济危机爆发,这个矛盾就彻底爆发出来。 顺带还降低了工匠的议价权,导致了天下的财富,虽然还处于增加的状态当中,但工匠们获得的收益却在降低,徐凡给他们争取的4个时辰,又缓慢的被这些作坊主以加班的方式弄回去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蒯彻道:“秦贤者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只允许你们墨家的工匠增加收入,不允许天下的农户增加一些收入。 我大汉一户普通农家,一年赚不到3000钱,平均到12个月就是250钱,这不是一个人的俸禄,是一户农户的收益,我大汉一户农户是四五口之家,平均下来一个人一个月赚不到50钱。” “而我们能提供他们四五百钱的俸禄,半年就能让他们赚3000钱,难道这也有错,还是在秦贤者者看来,你墨家的工匠才能赚这笔钱,普通的农户就不能赚这笔钱。” “某告诉秦贤者,普通的农户也有凭借自己劳动力获得财富的权利,你没有资格剥夺他们这个权利。” “彩!”无数作坊主出身的贤者纷纷喝彩。 多少年了,他们终于碰到了一个可以和墨家巨子硬刚的人了,许多人都激动的快热泪盈眶。 在墨家的组织下,工匠都快成大爷了,打不得骂不得,还有加俸禄,现在终于有一个愿意为他们出头的人。 秦泊道:“某不是这个意思,某只是想要提醒朝廷要重视这个问题。” 蒯彻道:“你们墨家也可以自己开工厂养活这些工匠,大家可以凭本事竞争,如果你们墨家能给那些工匠每个月开出上千钱,并且还能让这些作坊存活下来,那我等败的也无话可说。” 秦泊道:“蒯贤者,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我只是让朝廷重视工匠的利益,严格执行法度,保护工匠的权益。” 蒯彻冷笑道:“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农户的权益就不需要保证。某也要反问一句,凭什么你工匠就能挣俸禄,农户就不行,你们工匠既然觉得俸禄低,那何不去我大汉的边疆屯垦,我大汉的疆土方圆有十万里,有的是土地可以开垦,你墨家带人去开垦田地,城里的工匠自然就少,人少了俸禄不就高了。” “彩!”贤者们纷纷喝彩,连大汉的那些太守分内心都暗喜,这算是用秦泊的话来回怼他了。 叔孙通感叹道:“秦末乱世,这个蒯彻凭着一张嘴就说服了整个燕国,这等纵横之是术不输给当年的郦食其。可惜蒯彻没有遇到明主,浪费了一身的本领。” 徐凡燕看着秦泊落下风道:“今议事时间已经够长,大家也有点疲惫了,我等暂且休息,后续的提案明日再说。” 于是今日的贤者会结束。 徐凡带着秦泊,萧何,叶腾,商农来到燕宫,然后详细询问了秦泊统计的资料。 秦泊也巨细无遗的向徐凡和萧何这些丞相,述说墨家记录的就业数据。 最后他无奈道:“陛下7年的时间,天下的工匠数量翻了一倍,本来快速增加的纺织业,矿业,水泥,砖窑等行业可以吸纳这些工匠,但今年的危机让纺织业也倒了一半,其他行业的发展也变慢,同时蒸汽机的出现极大提升了纺织业的效率,以前需要300人的纺织工厂,现在100人就足够了,这进一步压缩了工匠的岗位,现在大汉的经济危机已经逐渐开始平复,朝廷的工事也即将完工,到时候大量的工匠涌入市场,却没有足够的岗位容纳,后果只能是两三个人抢一个岗位,7年前我等为工匠争取的福利将会烟消云散。” 叶腾看到秦泊统计的青年数据不断摇头道:“这简直就是无解的问题,现在都不算是情况最危险的时候,每年增加的青年也就是百万上下,但再等10年,每年就会有两三百万的青年涌入市场,那个时候的情况某简直不敢想象。” 按照秦泊的统计图,大汉12年到15年左右的青年也就是百万左右,但大汉历十五年,陡然提升到150万,大汉16年提升到163万,大汉17年提升到175万,大汉是18年196万,后面的数字越来越高。 人口增长的数字如此之快,一来是天下太平,本来就有一波人口的暴涨时期,二就是徐凡大力推广医疗发展,降低了生产的风险,用戏曲的方式推广卫生常识,让人口的死亡率快速下降,这进一步提高了人口的自然增长率。而现在他们就要面对人口暴涨的问题。 本来发展工业化是可以解决劳动力的问题,但在手工业向工业过渡时期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岗位。 因为高效的蒸汽机反而消灭了大量的岗位,而蒸汽机配套的工业体系还没有建设完成,大量的新增岗位没有出现,这个时期反而是工匠最困难的时期。 叶腾想了半天后道:“我唯一能想的办法就是再次学习暴秦的政策,严控户籍,执行分丁政策,把成年的丁口迁徙到边疆屯垦,既可以解决大汉内部人口压力的问题,又可以解决边塞人口稀少的难以开发的问题,当新田地开发出来了,我大汉又有新的城镇,作坊的市场也被开垦出来,这就形成了正循环。” 商农不满道:“凭什么要我等农户吃这个苦,难道我大汉的农户就天然低人一等,他们就不配过好日子,就要和野兽搏斗,就要去垦荒。” 叶腾道:“某就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又不是针对大汉的普通百姓,你自己也看到了,以后大汉每年要增加200万青年丁口,手工业容纳不了这么多了,大汉内地也没有这么多土地分给他们,朝廷不组织他们去开垦新的田地。” “某告诉你会有什么结果,本来一户有100亩土地,但这户农家如果有三个儿子,百年之后,农户的这三个儿子,每个人只能分到33亩土地,33亩土地最多只能种出70石粮食,交十石田赋,只剩下六十石,如果这个农户要养老婆孩子,他甚至都不敢多生,只要生了三个儿子,他们全家就得挨饿,柴米油盐酱醋茶,可不是吃饱了只能吃就能过好日子,余下的那些东西都是要花钱的。” “你说农户小孩的教育问题如何解决,这农户突然生病有钱医治?我等花了10年时间,把天下的百姓带到了温饱线上,总不能10年之后又重新跌回去吧。”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方法就是朝廷组织他们屯垦让那农户的三个儿子每个人再能分到100亩的土地,这样他们每个月除了吃饱穿暖,还能结余3000钱。” “今天这些农户的孩子吃苦是为了他以后不用带着全家人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