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冰冷质问,令白马亭众人心头骤沉。 李玉丛强行挥臂甩手,随身后同门急退数丈,纷纷拔剑严阵以待。 杨是非见状微微皱眉。 他刚才只是心怀戒备,下意识的提防对方。但看这反应,相当可疑。 李玉丛横剑架起,脸色阴沉:“你怎么发现的。” “陌生人不能信。” 杨是非将洛仙儿护至后方:“这个道理,连初入江湖的新人都懂。” 李玉丛狠笑一声:“可惜,没能一剑刺死你们。” 感受到对方的杀意,洛仙儿反而有些不解。 据她所知,白马亭确实是正道门派无疑,更与洛府毫无瓜葛,可为何会突然动手? 能得到官府密信前来此地,应该是值得信赖的友军难道是被齐国暗中收买,成了走狗,里应外合协助突围? “你们是何时被收买的。” 杨是非摆开迎战架势之际,洛仙儿语气冷冽地开了口:“齐国给了尔等多少报酬。” 李玉丛愣了愣,很快咂舌一声:“两个小贼,还会倒打一耙。” 其身后的一名男子低喝出声:“师兄,不必与他们废话。既有胆量叛国,我们先诛了这两个逆贼!” “慢着。”洛仙儿从袖中取出密信:“我们并非叛贼,而是受铁总捕之邀前来助阵。” “铁总捕?” 李玉丛又是一怔,捂住额头似乎陷入沉思。 而他身后的几人,脸上更是露出一丝恍惚之色,仿佛日间梦游。 山岗下的喊杀声愈发激烈,可此地却陷入一片诡异寂静。 这场面,杨是非看得颇感错愕。 记个名字而已,有必要那么大的反应? 洛仙儿却有所察觉般眯起双眸,扬了扬手中信封:“你们若是不信,可要亲眼看看铁总捕的字迹。” “不必。” 片刻后,李玉丛抬起头,眼中仿佛又怒火喷涌:“没想到连东城的铁总捕都已叛变,看来只有我们白马亭能靠得住了!”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竟无一例外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嘴里还碎碎念着铁总捕当真可耻。 杨是非都看愣了。这到底是—— 倏然间,他脑海中若有灵光闪过,回首与洛仙儿对视一眼。 ——污秽入脑! 没想到不仅向天麟中了招,连白马亭的人都没逃过。 “东城里有大量污秽聚集?” “不应该。”洛仙儿蹙眉道:“哪怕他们几天前来了东城后接触到污秽,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发病’,污秽对于武者的侵蚀是循序渐进的。” 杨是非心思一动,回想起向天麟那些‘日记’。 此人的疯癫确实不是一蹴而就,是日积月累而成。 “他们在来东城之前,就受了污秽侵蚀。” “两个逆贼,还在暗中商讨什么!”李玉丛蓦然大喝出声,提剑直指:“若想留个全尸,速速束手就擒!” 杨是非未作理会,低声道:“可有办法治疗?” 洛仙儿摇摇头:“污秽入脑,产生幻觉。哪怕能将污秽祛除,他的神智也无法逆转回来。” 杨是非心下了然。就是脑子被彻底弄坏了,没得治。 白马亭几人猛然踏步急奔而来。 “你先避一避。” 杨是非收回视线,迅速沉下心神,不退反进迎面而上,刚猛重拳霎时轰出! 见拳势凶悍,李玉丛心下一惊,连忙侧步避拳,同时腕抖剑吟,一式凌厉剑挑。 锵! 杨是非仰腰挺腹,擦着剑尖闪身而过,横臂一抡,拳背朝对方面门砸去。 但两侧又有三柄利剑刁钻刺来,锋芒乍现,只得半路收招退避。 眼角余光一扫,就见三名持剑武者从李玉丛背后侧跃而出,三剑纷袭各处要害而来,几乎锁死所有闪躲路线。 但,并非真的退无可退。 杨是非猛地沉下脚步,双掌骤合夹住正面刺来的剑刃,凌空扭身一旋,飞起一脚将接连袭来的三柄利剑一同踢开。 腾空之际,正好迎上李玉丛的阴狠目光,当即数拳轰出,与对方提掌硬撼了几招。 砰砰砰! 白马亭四人齐步后退,杨是非也在半空翻跃数圈,落回原地。 李玉丛暗暗握了握手:“此人,好大的力气!” “不可硬碰,结金刚剑阵!” 四人步伐一转,剑指半空,气势陡然变化。 杨是非撩起衣袖,冷目握拳,双臂上肌廓渐显。 粗略交手几合,隐约估算这几人比飞林帮主稍弱一筹,而为首的李玉丛稍强些许。 若是单对单,他有把握在十几招内一一拿下。但这四人相互配合默契,威胁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一剑袭来,只需闪身躲开。可四剑从各处同时袭来,绝非多挪两步就能躲过。 “——白马亭金刚剑阵,专御体修强敌,可破护体气功、斩强横肉体。” 空灵女声自背后蓦然传来,令杨是非不禁一愣。 他略微侧目,就见洛仙儿极为镇定地站在原处,投来平静目光。 “你一介女流之辈,倒是知道的不少。”李玉丛冷笑一声:“不过妄想找出我金刚剑阵的破绽,实在痴心妄想。” 况且找出破绽又能如何,若寥寥几句就能指点旁人破之,他们白马亭的金刚剑阵又如何能闻名江湖。 洛仙儿并未理睬对方,只是与杨是非点了点头。 “” 双方未做交流,但杨是非却是福至心灵,若有所思。 他缓缓凝神吐纳,任由寒气流转全身,心神再无丝毫波澜,如一面澄澈湖泊。 下一刻,其身形骤然一动。 “结阵!” 李玉丛蓦然大喊。 四人身影齐闪,转腕扫剑,寒芒流转,仿佛化作一面大网交织而来。 “——手下三寸,横击可破。” 轻灵女声响起瞬间,杨是非低头闪开双剑绞杀,横臂提肘狠狠一撞。 一名持剑男子刚要出招,剑刃却被猛地撞开,巨力传至手腕,震得一阵发麻。 “不妙——” “我来!”又一名男子提剑补上位置,剑围杀招逼命绞来。 杨是非骤然旋步挪身,压低身形闪转腾挪,双臂急速交错招架,将或斩或扫的剑锋强行挡开。 “上空。” 洛仙儿轻吟一起,杨是非猛然拔地飞跃,双腿朝左右齐踢,震开两柄利剑,同时并指夹住刺向腹部的剑刃,踏住两人肩头凌空倒悬,一掌朝下方悍然拍落。 “啊!” 只听一声痛呼,一人顿时被震断手腕,兵器脱手掉落,而三人勉强结成的剑阵也随之一乱。 李玉丛脸色急变,万万没想到,这对男女竟配合如此默契。 他连忙转身奔向洛仙儿所在,提剑欲要将其先行刺死。 而面对来袭杀机,大小姐却冷淡依旧,只是安静站在原地,仿佛在引颈受死。 ——铛! 但比他更快的,是一记凌空飞踢。 李玉丛只觉手掌一麻,长剑竟被强行踢飞。 看着对方凌空挥来的重拳,他只下意识提拳迎上,双方正面硬撼一记。 随一声闷哼,李玉丛当即退出数丈有余,被两名同伴按背抵住,四人却仍划出一段距离,这才勉强卸去撼动全身的三重内劲。 “金刚剑阵,确实破之不难。” 杨是非落地站稳脚步,神情傲然地伸出右拳:“连我一拳都接不下?” 李玉丛面露怒色:“是那女人在背后指点——” “尔等不也是四人围攻?” 杨是非面无表情:“还有脸说这?” 白马亭四人皆是哑口无言,脸色难看至极。 “拳打肘内两寸,可破他们的剑法。” 洛仙儿轻声开口,却是一语洞悉:“按序击打背胛、后腰、侧肋,可破内息罩门,瓦解战力。” 此言一出,白马亭四人更是心惊胆战,无法理解自身武功破绽究竟是如何被看穿的。 “好嘞。” 杨是非扯起嘴角,身形渐沉,威势却更为凌厉凶悍。 可就在此时,两道身影霎时踏空飞跃而来,平稳落到白马亭等人面前。 这轻功,不简单! 杨是非眉头紧皱,而白马亭的人却面露惊喜:“庄主,吴海前辈!” 两名老者都点头以作回应。 “是白马亭的老庄主江无忧,还有归元刀吴海。” 洛仙儿来到杨是非身后,语气稍凝:“这两人都是内修洞灵层次,与向天麟相当。” “又是被污秽侵蚀的人?” 感受着来者雄厚气势,杨是非心头微沉。 “咦,你不是东城的洛大小姐吗?” 但名为江无忧的老庄主却面露疑惑:“怎会与我徒在此地起了冲突?” 杨是非与洛仙儿眼神一亮,这老庄主并未被污秽影响神智! “江庄主!你快点来我们这边!” 杨是非连忙大喊出声:“你的四名徒儿已经入魔,和向天麟一样叛乱了!” 江庄主顿时一愣:“你说什么?”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四名弟子: “玉丛,快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我们,这期间是否有何误——” 叮! 一截剑刃,被江庄主牢牢捏在指间。 他瞪大双眼,苍老面庞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玉丛你?!” 李玉丛紧握剑柄,脸色一阵变化,最终化作满脸怨恨。 而另外三名弟子也同样面目扭曲,目光再不复往日尊敬,只剩憎恶。 “你这叛徒,枉为我们的师尊!” “你、你们说什么鬼话?!” 江庄主急忙挥掌拍断利剑,逼退四人。 他正想再开口,身旁更是传来一阵凌厉劲风。 “老吴?!” 江庄主脸色骇然,连忙提拳与对方硬撼数招,气劲迸发,堪堪打成平手。 归元刀吴海很快退至李玉丛身旁,负手轻叹,眼中既是惋惜、又充满了恨意:“枉我将你视作一生挚友,怎料你竟会做卖国求荣之举!” “你我没做过啊!” 江庄主混乱至极,不禁错愕失声。 杨是非再度大喊:“他们受某种邪物影响,和向天麟一样心智错乱了!” 江庄主稍作冷静,闪身退来,老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小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模样?!” 若只是四名弟子出事,他还能理解,兴许是中了某种淬毒暗器。 但吴海可是与自己同行而来,又是何时出的变故?! “此事一时难以解释。”洛仙儿低吟道:“老庄主只需知道,他们现在已是六亲不认,你出手绝不可留情。” “这、这” 哪怕江庄主走江湖数十年,也从未有过如今的茫然与不解。 恰至此时,山岗下方蓦然传来一声大喝:“向天麟逃上去了,洛大小姐快些阻截!” 话音一落,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在数十丈外跳上了山路边崖,煞气腾腾如同杀神一般。 杨是非转头望去,眼中寒芒一闪:“是向天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