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庞贝疑惑不解的声音在雨落狂流的密林中回荡。 凯撒脸上的暴怒凝固了。 一种复杂至极又茫然无措的情绪,出现在了他被雨水打湿的脸上。 凯撒忽然有些想发笑。 这股笑意绝不是出自任何喜悦的情绪,而是在百感交杂之下,对这荒诞不经现实的无奈与悲伤。 古尔薇格。 这个在凯撒心目中最尊贵最殊荣的女人,在庞贝的眼中却是连名字都不值得被记住,无足轻重的实验耗材。 豆大的雨珠重重地打在了凯撒的眉眼之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那朦胧的水雾之中,凯撒恍惚间看见了母亲站在面光的窗台上,柔和的阳光为她的身体镀上了一圈光晕,如梦似幻。 流淌的时间长河打磨着凯撒脑中的记忆,他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模样。 人的记忆就像是一卷卷磁带,伴随着白驹过隙,总是会无法抑制地消磁,无法抑制地模糊。 退出你人生的人,终归会渐渐退出你的记忆。 忽然,凯撒眼前的光炽热了起来。 淡金色的阳光逐渐变得火红,愈来愈炽热,愈来愈闪耀,直至化作了一片火海。 一个穿着旗袍的纤弱身影站在火海之中,眉眼带笑地对着凯撒轻轻挥手。 这是无数次让凯撒在午夜惊醒的梦魇。 火海中的女孩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麻生真! 凯撒的黄金瞳不受控制地燃烧到了至极,赤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破碎的光,不知是水光、天光,亦或是火光。 “奥丁,你真该死啊……”凯撒低沉地咆哮,宛若嗜血的雄狮。 他猛地蹲下了身子,单膝跪地,将膝盖用作支架,将巴雷特架在了肩膀之上,毫不犹豫地直接扣动了扳机! “嘭!” 巨大的枪声仿若轰鸣的雷霆。 大口径狙击子弹迅猛无比地飞出枪膛,撕开了连绵的雨幕,瞬间抵达了帕西身前! 然而,这颗速度高达八百五十三米每秒的子弹,却在帕西的身前陡然迟缓了下来。 子弹在空气中疯狂地旋转,仿若一把冲击钻,艰难地向着帕西靠近,但子弹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旋转频率也越来越低。 像是有一面由凝胶铸就的无形墙壁,横亘在了子弹与帕西之间。 “啪!” 在帕西身前不到五公分处,子弹停止了旋转,停止了前进,重重地向下坠落,砸进了水洼之中。 “少爷,子弹对我是没有用的。”帕西谦卑地向着凯撒弯腰行礼,“我的言灵是序列号66号,无尘之地,我可以操控我身身边的力场与空气。” “也正是凭借着这一言灵,我掩盖了自己的所有生命体征,躲过了周轩先生的感知。” “所以,希望您能稍安勿躁,继续与家主交流。” 话音未落,通讯器中再次响起了庞贝的声音。 “帕西,凯撒对你开枪了?” “是的,家主。”帕西点头回答。 “哈哈哈,凯撒还是一如既往地性格暴躁,不过这枪声倒是真让我想起了古尔薇格。” 听到母亲的名字,凯撒的眉头骤然一紧。 “古尔薇格,古尔薇格……”庞贝的语气轻佻懒散,“真是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 “既然凯撒你提起了这个女人,那我们就来说说她吧。” “人类虽然只是一群低贱卑微的灵长类动物,但他们在哲学上的一些思想确实有些意思。” “比如说宿命论。” 庞贝的语气忽然变得像一考究的学者,正经而从容。 “宿命论认为人从诞生之初开始,他的人生便早已注定,无论是贫富贵贱,还是死生祸福。” “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命运是世间一切的约定俗成,其实这个道理对于龙族而言,也似乎是如此。” “黑色的皇帝即将从地狱中归来,他将给予所有逆臣死亡的结局,这是镌刻在树上的命运……” “不过!”庞贝的声音高昂了起来。 “黑色的皇帝并不只能是尼德霍格!” “你或许无法逃脱命运的终焉,但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并非不能愚弄它!” “只要我能成为黑王,那么一切都将掌握在我的手中!” “昔日高高在上的尼德霍格,为什么不能成为引颈受戮的逆臣!?” 庞贝一字一句强而有力,散发着如山洪海啸般的凛凛君威与冷酷暴戾。 不过下一刻,他的语气又一下子变回了之前的轻佻与漫不经心。 “不过呀,凯撒,只有强者才有愚弄命运的权利,弱者怎么敢有这种非分之想呢?” “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弱者所能做的只是顺从,可惜那个叫古尔薇格的实验耗材没有弄清楚这一点。” “知道吗?她居然试图想杀死我!”庞贝的语调夸张而怪异,像是想起了极为滑稽的笑话。 凯撒的身躯微微一颤。 “在你出生的那个下午,古尔薇格就找到过弗罗斯特,跪在地上哀求他将你送出加图索家族,哀求他在自己死后照顾你,还说我是龙王什么的……呵。” 庞贝冷笑一声。 “她以为我不知道,但整个加图索家都在我的感知之中,我怎会不知道!?” “我的弟弟弗罗斯特,虽然嘴上没有答应她,但却终究还是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 “比如,他给古尔薇格偷偷找了一颗贤者之石。”庞贝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个愚蠢至极的女人明明已经病的快死了,却还不自量力地藏着一把小手枪,想用贤者之石偷袭我,真是愚不可及!” “凯撒,现在你明白了吧?”庞贝语重心长。 “我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杀了古尔薇格,也就是你心中所谓的母亲。” “我没想到你会因此记恨至今,二十年如一日,坚持和我渐行渐远。” “这让我怎么说呢……” “你确实是没有了所谓的母亲,但你还有我啊?” “我完全可以当你人生的引导者,带领你一步步走向王座,不是吗?” “凯撒,你是我的儿子。” “我们生来就凌驾于这世间所有生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