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刷鞋……河豚……”鲁代一边念道着,一边低头进了实验室,抬头就见到了沃尔夫,“老师,‘河豚’是什么?” 年轻的机械师一手挠着头发,一手拿着一张纸,翻来覆去左右地看,听到弟子的话随口答道:“一种只在古籍里记载的灭绝生物,据说血液中积蓄着剧毒,但肉质鲜美无数人趋之若鹜……反正我没见过化石,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 “‘肉质鲜美’……说我?”鲁代嘟囔着,更加疑惑,“那老师,它能用来刷鞋么?” “刷什么鞋,是不是我布置的课业太少,让你脑子锈死了?”沃尔夫斥道,一招手:“过来看。” “哦。”学徒挨了一顿骂,低着头挪到老师身边,一抬眼就看见他手里的信纸与拆开的信封,惊讶道:“这不是……” 正是刚刚自己送上的信。 沃尔夫其实也并不是全都会无视掉来客的消息,可大多数信件他只看一眼便知道有没有价值,如果是“废纸”那就随手丢进垃圾篓,不再回复了。 像老师这般,还要仔细看上半天的,的确是少有。 “上面写着什么……我怎么看不懂?”鲁代一瞥,只见信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可并非是通用语。 “看,不,懂?”沃尔夫的语气瞬间严厉了起来。 “不不,看得懂,看得懂……”鲁代认真起来,定睛一看,随后放下心来用嘲笑掩盖自己的尴尬:“哦,看起来像古代通用语,可是似乎写得不怎么合语法嘛……” “因为它的时间还要更早,据世界尽头的语言学家研究,这种文字极有可能是创造出古代通用语的几种最主要的原型之一。”沃尔夫哼了一声,“还能看出来一点我就不多说你什么了……只是作为我的弟子,居然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古语的课程是不是落下了?给你一周的时间,完了我会检查背诵和默写。” “是……”鲁代瞬间沮丧了下来,机械师课程中,古语课程最为艰涩难懂,可又是解读古籍所必备的。 她看着信纸辨认,心中也勾起了好奇心:能够用古语书写已经是相当之难,但老师居然说上面写的文字还是古语的原型祖宗……这赛道也太小众了吧? 这不是纯属炫技么。 只见信纸上排列着的,赫然是数十个象形方块字,工工整整。 …… …… 另一边,听了两人的话,南丁一开始只是沉默,最后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们不全是为了结交之意。” 他们已经离开了机械师的穹顶温室,天上的大雨瓢泼而下,淋在所有人的身上。 施察虽然披着雨披,但天凉渗水,这位小贵族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四顾一番,准备找个城中店家避雨,只是见跟随着南丁的那些人,各个屹立如同钢铁,视风吹雨打如同无物,当下也不好意思开口。 施察之前就从苏承那听说了,对方手下的都是不可小觑的战士……反正自家之前雇佣的流浪武士,都在人家面前全军覆没了。 而让他略有疑惑的是,这一次南丁来找机械师,竟是带上了商队的所有人……咋的,如果不让进还要强行攻打不成? 这时,他又听到南丁与苏承讨论:“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洼地泻湖城里的气氛要更加紧张了?” 武士点头:“是这样,执法队出动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最近除了他们以外,没有新来的商队与进出人员,可是在暴风雨之前,还有许多其他势力的客商滞留在洼地泻湖。 洼地泻湖上城区基础设施完善,消费生活区域齐全,他们一开始倒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只是在这几天,随着执法队的搜查越发严厉,就连湖镇自身的普通猎手都不太爱外出了,商贾游民们更是多半躲在自家旅店住所。 不想招惹这麻烦。 相比之下,他们一行人的出动倒有些大张旗鼓,引人瞩目。 苏承已经感知到,街巷角落里有时会传来窥视打探的目光,不过担心吓到主家,还没有汇报、只是独自警戒而已。 “执法队之所以没有找上我们,估计还是因为第一天我们是被鲁代小姐给带走的。”南丁开口道,“对方是机械师的学徒,他们不知道我们具体交谈的内容,也无从打探――沃尔夫先生的一视同仁,这会儿可发挥了大用。” 执法队估摸不清他们与首席机械师的关系到底有多深。 自然不敢下手。 但时间一久,可就说不定了。 “所以,这个时候拜访机械师,就相当于重新上了一层buff。”南丁再次使用了一个大团长用过的词汇,虽说此前从未听过,但结合语境众人却是可以听懂,“让执法队认为我们是被机械师看重的贵客。” 相比之下,南丁自己虽然对于机械义肢的知识很感兴趣,但这却是在计划之外萌生的念头。 能够顺势而为、一箭双雕最好。 不用干扰大局。 “等等……”施察听出不对味来,“为什么默认我们是要犯事了,我可是正经行商、认证良民!” 不料,南丁与苏承同时用怜悯地眼光看向他。 小贵族一愣。 忽然想到了他们实际上的身份―― “商人行会的二级特许”。 洼地泻湖的守望者与南联合城尤其是开顿城有着联系,甚至一起推动了交割哀矿镇整座城邦的项目合作,足以说明交往密切。 施察自己是三级行商,还可以解释说没有什么政治立场。 但作为会长触手的二级行商们……却是怎么也甩不开干系。 在南北对立愈发严重、穿袍商贵与佩剑权贵的矛盾愈发摆到台面上的如今,施察的脑中瞬间上演了一出碟中谍的政治大戏。 “但我们这不是被拒之门外了吗!”小贵族想到了什么,急道。 ――这样不就说明,他们像其他的普通人一样,与机械师沃尔夫没有任何相识值得被看重的关系。 “是这样。”南丁点头。 苏承则是想到了那位刀客,开口道:“你托那位学徒小姐送上的信,里面到底写着什么?” “具体内容我不知道。”南丁说,“不过,是大团长的亲笔――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个鬼!”施察缓缓往众人当中缩了一缩,“现在就是龙恩他老人家亲自来都没用了……” “嗯。” 苏承按刀,闭上了眼。 他们就站立在雨幕当中。 可是,除了洗刷的雨声,不知何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环绕着,就要逐渐将他们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