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震动了一下，停住。 少尉来到司机一侧，指着他，“你，下车。” 班吉纳尔跳下车，来到少尉跟前。 “叫什么？” “班吉纳尔。” “证件。” 班吉纳尔拿出证件递给少尉。少尉看了看，“你去黑得拜兹干什么？那里根本就没人居住。” “长官，你要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就会理解了。” 少尉上下打量着班吉纳尔，看不出对方是干什么的。“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跑运输的，从卡拉奇到新德里，再从新德里到卡拉奇。我一个星期最少三次经过黑得拜兹。” “不对，从卡拉奇到新德里有多条路，没有人会选择走黑得拜兹。” “长官，你说得对，要不是为了生活，我才不走这条路。我在卡拉奇拉的货物是鱼，为了不使它们到新德里发臭，我必须抄近路，节省出来的两个小时可以保证鱼到了市场上还能卖掉。” 少尉把证件还给班吉纳尔，挥手放行。 车上，班吉纳尔好奇地问卡尔曼少校，“长官，你怎么知道他会问你事先教我的这些问题？” 卡尔曼随着车一晃、一晃，眼也没睁，回答道，“因为我也会这么问。” 桥野龙一和西木秀村从大光明电影院匆匆赶回梅机关，没多久，陆军省情报部的电话再次打来。 对方告诉桥野龙一，虽然中野学校的大楼在美军轰炸中被付之一炬，但是井上昭弘班级的一位老师被找到，此人叫武源俊人。 据武源俊人回忆，他的班上有三十三名学员，其中六名来自东京帝国大学，其中两人在他印象里最深刻，一人叫井上昭弘，另一个是河野宇津。这俩人长得简直像孪生兄弟，一般人很难识别。 之所以对这俩人印象深，并不是因为他们非常像，而是他们在学习中从不服输，班上综合成绩总是排在前一、二名，平时也是争强好胜。只是井上昭弘瞧不起河野宇津，因为河野宇津是支那人。 为此，他平时没少操心，井上昭弘与河野宇津谁也不服谁，动不动就相互找个地方打架，每次动手双方打得鼻青脸肿，挨处分是家常便饭。 印象最为突出的是那次科目考核，井上昭弘与河野宇津分在一组。 井上昭弘充当情报员前往新宿传送情报，河野宇津则扮演敌方谍报人员阻止，井上昭弘只要将情报交给联络员就算胜出。 他恰好充当了那场考试的裁判。谁想到，一场平常的考试被俩人演绎成决斗，若不是他出手阻拦，俩人都将以负伤收场。即使如此，井上昭弘腹部被河野宇津划伤，而河野宇津被扭脱腕关节。 回到学校，校长大怒，将二人关禁闭。 谁料，过了一个星期俩人被放出，倒是成为好朋友。 由于成绩突出，陆军省有意让河野宇津加入日本籍，为皇军效力，被对方拒绝。 为了不让优秀的人才回归敌方，陆军省决定把河野宇津枪毙。井上昭弘救出了河野宇津，并掩护河野宇津逃跑。 “井上昭弘事件”惊动了皇室，鉴于井上家族与皇室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井上昭弘被特赦，并允许他戴罪立功。 桥野龙一听得目瞪口呆，本已尘埃落定的井上昭弘居然又牵扯出一个支那人。离谱的是这个支那人的全部档案在一场大火中被焚毁。此人的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 放下电话，他不停地按摩着太阳穴，狗血情节让已经疲惫不堪的他再次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如果没有欧阳云月向井上昭弘开枪的经历，教官的回忆基本确定那个长得和井上昭弘非常像的河野宇津就是“佩刀”。 但这次，桥野龙一已经没有太大兴趣重新甄别。原因很简单，就算欧阳云月骗过自己、骗过幽灵，那射向井上昭弘的弹道又怎么解释解释呢？这里面可没有丝毫水分，欧阳云月那一枪，井上昭弘能活下来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 没有人敢拿生命来赌这一枪，没有。 他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如果按照教官说法，井上昭弘救了河野宇津，俩人应该是生死之交，种种迹象表明井上昭弘是被“佩刀”杀死，假如“佩刀”就是河野宇津，那么如何解释这个“生死之交”呢？井上昭弘一直在远东搞情报，从未踏入支那，河野宇津又是怎么找到并杀死他？又怎么解释他知道绝密的“秃鹫计划”？ 正如桥野龙一当初积极想证明井上昭弘是“佩刀”，现在完全相反，他不认为眼下这个人就是“佩刀”。 桥野龙一同时认为，井上昭弘与河野宇津长得相像，不过是一种巧合，这里面与“佩刀”没有关系。 早晨七点三十分，欧阳功名仍在熟睡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他被惊醒，看了眼表不由纳闷，谁这么早跑来敲门。他从沙发上坐起，穿上拖鞋，来到门前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桥野龙一，另一个是西木秀村。俩人都是西服革履。 桥野龙一罕见地露出笑容，这不是阴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见惯桥野龙一总是阴沉的表情，欧阳功名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想到大佐一大早来，你看我还没起床呢。” “王导演，听宗庆大江说，你的胳膊被划了一道，我特地来看看。”桥野龙一也不客气，直接进门，西木秀村跟在后面。 欧阳功名关上门，赶紧把沙发上的褥子、被子卷起塞进壁橱。回过身，桥野龙一已经坐下。 欧阳功名在沙发上坐下，将睡衣袖子挽起，让桥野龙一看。 桥野龙一仔细看了看，点点头，突然改用日语，“河野宇津。” 欧阳功名立刻盯住桥野龙一，表情异常严肃。 “为什么这么看我？” “大佐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桥野龙一把眼镜取下，哈口气，然后用衣袖擦了一下，戴上。他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深邃地看着对方。 沉默。 这是无形的考验。桥野龙一惯用这一招，先透露一个足以令对方胆战心惊的话题，紧接着缄默，给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此时被问者若心虚，就会出现冒汗、目光游离等不正常反应。 果然，欧阳功名表情开始出现变化，呼吸加重、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