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夫依旧还在外边等候,这趟活干完,他能赚到平日里一个月才能赚到的铜钱,自然得尽心尽力。 只见他拿来些干粮,递给出来的二人:“两位公子,见你们行得匆忙,肯定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我这里还有些吃食,若两位公子不嫌弃的话……” 王秀瞅一眼,见是两个干巴巴的饼子,顿时没了食欲。 他吃惯了刘府的伙食,如今哪吃得惯这些,于是摆摆手道:“老先生,无需……” 还没等他拒绝,在他惊讶的眼神中,就见叶泊面带微笑接过饼子,客气道:“正饿呢,谢谢老人家。” 言毕,扯下一块塞进嘴里,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开心的吃了起来。 叶泊确实饿坏了,这两天,他除了泡温泉的时候吃了些东西,再就是小枣的那半块炊饼,其他的时候,顶多就只是喝了些茶水。 王秀愣神,先达啥时候吃过这种粗劣的食物? 如今不仅不拒绝这干巴的黄饼子,还好似吃得津津有味! “看啥看啊,你也来点!”叶泊手里还剩下一个,他强行塞到王秀手里:“多吃点这些,才不会得那些富贵病!” 老车夫见状,开怀笑道:“啊对对!多吃,多吃,吃完了我这里还有。你看我都五十多了,身体还硬朗,还能赶车!天天就吃这个,香着呢!” 叶泊将还没回过神来的王秀拉上马车,一边啃饼,一边笑着道:“您这么大岁数还出来拉车,您儿子呢?” “当年巴玄相斗,他为了赚钱,就逃到北边给那些北方佬当马前卒,老子早就不认他那个孽障了!”那车夫说到这些,也不恼,反而是很豁达的样子:“我们蜀人,可以不为了这样大王,那样丞相打战,但绝不能给人当鬼!” 原身的藏书里也提到过,剑南道,以前称为蜀地,被名为巴的国家统治,近些年才归入大玄国。 叶泊的眼所见,耳所闻,这蜀地的百姓,虽然不至于人人都还怀念那个巴国,但对于大玄,也没有太强的归属感。 前些年,大玄的铁蹄一路向南,老百姓们都是在整日的惶恐中度过。 他们也许并不在意谁是天下的共主,但他们会记得,谁给过他们一口吃食,又是谁夺走过他们的家园,以及家人的生命。 “蜀中好大爷,真乃我蜀人楷模!”叶泊替大爷那刚正不阿的精神点赞:“像您这么精神,兴许还能再生一个。” 那大爷闻言老脸一红,摸了摸后脑勺:“不瞒二位公子,我那第二房小妾前月才产下一子。” 叶、王二人沉默了,看来这大爷能看得开,主要还是因为又有了第二个儿子…… “咳咳恭喜恭喜,内什么,走吧。”叶泊尴尬道。 王秀也跟着附和两声,又接着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叶泊开始闭目养神:“那口井在哪?我们去看看。” “天色甚晚……先达现在就去?” 今夜也无月照,远处黑洞洞,一想到要去查验婴儿的骸骨,王秀心里就有些打怵。 “案子越早解决越好。”叶泊还关心着刘老爷那边的情况,也不知刘老叔和北涤镇那廖家小子究竟是如何商量的。 “好吧……”王秀无奈道:“沿大道向西便可抵达罗家村,诗芊姐的学堂就在罗家村后山腰上。” “好,去罗家村!” “好嘞!”大爷扬鞭,黄马前行。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秦叔呢?”叶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到。 刘诗芊入狱这么件大事,婶娘与刘诗芊关系不好,没有出面还情有可原,但秦叔与刘诗芊可没听说过有什么矛盾,作为家里的管事,秦叔怎么没有出面处理? 王秀只是摇头:“下人们都说没见到秦叔,我亦未能寻见。” 刘老爷北上,秦叔他又为何不在家中坐镇? 此事颇有怪异……叶泊陷入沉思。 路程不远,也就十几里的距离,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地方。 一间清净的院子,是前朝某个官员留给子孙的遗产。 院子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被刘诗芊租下来当做学堂使用。 后院则一直荒着,杂草丛生,只有学堂里的那些孩童偶尔会去。 这些信息,三老曾在义堂中向叶泊提起过。 两人打起火把,没在前院里多留,径直入了后院。 “谁?” 后院有人看见火光,又听见动静,有些紧张地问到。 “来查案的!” 叶泊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走近枯井,将其交由守井人查看。 守井的共有两人,他们中有一人能识字,那人接过叶泊递来的书信,借着火光大致浏览后,立即跪在地上:“小民见过大人。” 另一人也有样学样:“拜见大人。” 叶泊不太喜欢这种上来就跪拜的风俗,有些头疼:“起来,不用跪。” 二人赶紧站立,脸上依旧恭敬。 读信的那人知道,叶泊是县里来的大官!蔷夫特别嘱咐他们不可怠慢。 叶泊看了一眼那井:“这口井没人动过吧?”。 说是井,其实只是个土坑,也不深。 火把下清晰可见,井里确实有一具白骨。 “回大人,没人动过这井,原先就是这般,许多人都来看过……都可作证。” 开口回答的是读信的小伙,他是方家村人,对这个案子也十分好奇。 另一个不识字的,则是罗家村人。 叶泊点头:“好,让我仔细看看。” 王秀怕黑,更怕骸骨之类的东西,根本不敢上前,四处张望时发现井上有颗梧桐。 这梧桐枝丫弯虬,火光摇曳时光影交错,忽明忽暗出看不真切,王秀背脊发毛,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窥视。 “王秀!” 有人呼喊。 “啊?” 王秀低头,原来只是先达的呼唤。 “干啥呢,还不把火把拿近点儿?”叶泊催促道。 “哦,哦……” 王秀极不情愿,眼睛紧闭,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握着火把向前递出。 两个守井人见了忍俊不禁,井里只是区区一具小孩的白骨,这有什么怕的? 借着火光看向井中,叶泊目力惊人,别人只能在这亮光中看个大概,他却能看得个仔仔细细。 井中,一具遗骨杂乱无章地陈放在一堆枯叶之上,骨架很小,头骨向下,背朝天。 罗家的孩子是七八月大时候丢的,时间过去了几个月,而这小孩头骨,前囟门将闭未闭,后囟门完全闭合,恰好符合一岁左右孩童的特征。 再细看那头颅中部,颅骨相接的地方,脑后有一条很细的横骨缝,至上而下,无明显的直缝。 看到这里,叶泊赶紧向下看去。 骨骼发生明显的错位,盆骨的方向与头骨完全相反!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蹊跷! 盆骨中间,耻骨平而缓,下角接近直角,呈现八字型。 看到这里,叶泊忽然明白过来,叹到:“这不该是罗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