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回并没快点回来，夕阳下的密歇根湖绝对是一天当中最美的时候。岸边的海军码头是芝加哥标志景点，码头尽处就是芝加哥河与密歇根湖的交汇线。 杨回对此处十分熟悉，咎因还是第一次过来。水天交接处，涟漪染了一层薄薄碎金，在风声里起起伏伏。 看起来和大海很像，实际上密歇根湖是个淡水湖，咎因靠在大道栏杆上，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湿润，张开双臂，满足道：“好难得出来玩啊，我从来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她和凌壹一样是光轴本地人，不同的是生在最偏僻的城外，加之爸爸在她年幼时出了意外高位截瘫，妈妈精神失常，日子过的没凌壹那么自在。 遇到杨回，是她偏头，笑道：“幸好遇到回姐，不然我肯定没钱来玩。”语气里没有任何巴结奉承，清透如身旁湖水。 “不会，金子在哪都发光，你毕业了在别的地方肯定也很快高升。”杨回笑着给给凌壹回信息：“天塌了你先找地儿躲着，等女娲补，别喊我。” “那不一样啊”咎因张开双臂，“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她在大二时遇见杨回，差不多的年纪里，她当端茶倒水的志愿者，杨回陪杨晟到a大宣讲。 烂俗的桥段像狗血校园剧，稍稍有区别的是只有女主角，迎面撞上，相遇相熟，富家千金和贫穷苦力。 刚开始还有些自卑，后来算了，常年无休止的窘困环境里，任何多余想法都是在增加负担。 而且遇到杨回以后一切都好了起来，父亲住进了疗养院，妈妈开始清醒，爷爷奶奶可以安享晚年。 不是因为杨回足够慷慨，而是自己的专业能力突飞猛进，不知道怎么就自然而然的解决了身边所有问题。 能让人相信她自个儿真的是个天才，也是种本事。“我和杨叔走后，你们在会议室说了什么。”杨回问得极顺口。 “什么也没说，就问我们是不是技术人员，然后那个可编程物质，要我们下一步的工作目标是把它组装成一个生物。 嗯”咎因想了想，“具体操作细节我还没看，手机看不了，只有公司的电脑才有权限，要等回去了。 这个也很急吗？”她不解的看着杨回。 “不急，因因。”杨回轻声喊她。 “嗯？” “你做梦吗？梦到命运，过去，未来，神仙。”杨回手胡乱画了个圈，“天上之类的东西。” “做梦。”咎因摇头，“但是我没梦到过神仙。哈哈，”她转过脸去，朝着湖面双手合十，爽朗道：“我小的时候以为真的有孙悟空，求他让我爸好起来，现在早就不信啦。” “我想从公司拿点东西，和凌壹做些别的事情，你会跟我一起对吗？”杨回往咎因身旁走近了些，并排一起看着湖水。 “会啊，公司不就是你的吗？” “有一些不是。” “那也没事，你是我老板，你说啥是啥。” “那你有没有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啊，存足够多的钱，等什么时候科技足够发达，就可以治好我爸爸，就算他很老了也无所谓，带他来这看看。” 咎因伸直手臂，开怀摇晃着“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每周末都带我去海边。” “如果真的有，你肯定能赚到足够的钱，还有别的吗？” “有一点吧，希望我技术足够好，可以填平出生和地域带来的不平等。” 她笑着看向杨回，露出雪一样白的牙齿，“希望公司真的可以研究完所有的神经电流，我就可以用我的力量给人造梦了。” 杨回与她四目相对，半晌转脸看过去湖面道：“有人说，你和几亿年前一模一样。” “哈哈哈”这话听起来就是个玩笑，咎因伏在栏杆上道：“几亿年前应该所有人都一模一样，是个细胞。” “大概是吧。”杨回声音很轻，手机上微信消息又来了好几条，她看是凌壹，懒得再回。 两人在密歇根大道上缓缓漫步，酒店凌壹渐渐从狂热念头里冷静下来，挑了想错开思绪，忽然那个nesis手机在响。 打开看是杨晟的消息：我先回公司，你们尽快启程。 凌壹不知道杨晟是怎么精准将信息投递给自己的，因为这鬼东西上头原本只有公司几个人联系方式，根本没杨晟的。 现在调回联系人一看，杨晟已经赫然在列，大概也是总部有什么权限。 他下意识要拍照发给杨回，再催她赶紧回来，刚把自己手机对准屏幕，nesis立即滴“滴滴滴”狂响，说是检测到了感光器。 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规定，人总是隐隐有点侥幸和测试心作祟。凌壹急忙将手机移开，发信息给杨回道：杨叔催我们回去。 杨回：别管，两天后回。 凌壹盯着屏幕半晌，将两个手机都甩开，继续看着ipad上面的书籍，是一本《离子熔合及超重元素合成》，他总是习惯用另一件事来转移对一件事的强迫症，百试百灵。 两天后，一行人飞机回光轴，落地之后，破天荒没人来接杨回，反是她体贴叫车将咎因送了上去。 凌壹犹豫要走，杨回抓着他道：“找个地方说话。”两人出了机场，打车往商业休闲区找了个小酒馆角落，随意叫了两杯冷饮。 鉴于那会杨回送走咎因时说“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再回公司”，凌壹推断咎因没收到杨晟信息，不然以咎因性格，肯定已经跟杨回说过了。 他提醒道：“你杨叔催过我，确定先放假？” 饮料来的很快，杨回抓着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大松口气靠在沙发背上先感叹了声：“客机上的东西我是真吃不下”，说完才看回凌壹道：“我二叔，不用管他。” 头等舱的吃喝跟米其林星级有的一拼，起码他跟咎因吃的有点撑，现在想想杨回好像是没怎么吃。 权衡一下利弊，虽然杨晟也有拉拢自己的感觉，但是毕竟那位没甩张卡给自己随便刷。 凌壹道：“我没别的意思，先问下，你的银行卡和支票额度是多少，万一我对吧。” “五百万以下的数额不会有任何麻烦，你甚至都不会接到银行电话问你在干啥。” “那就你了。”凌壹坦然道：“我的工资不是你二叔给的，你和你二叔面和心不合。搞什么，一家公司就七八个人还要来两尊大佛，我不玩拜山头的，我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爱好。” “那你玩什么。” 凌壹稍有犹豫，前倾身子压低声音道：“材料，那个材料，nesis说的那个可编程物质，可以无障碍植入人脑。” “我懂，人脑子里放东西不是很常见吗？几十年前就可以放脑血管支架。”杨回笑道，转身拉开随身背包，从里面翻出个盒子，朝着凌壹摊了摊手掌，“把手放桌面上来。” “干什么，我有一个很恐怖的想法，他们”凌壹叹着气将左手腕放桌面上，想说自己那些科幻片样的预测，又觉得荒诞到自己像个被害妄想症犯者。 话说一半，杨回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腕表。 凌壹踌躇着怎么措辞，目光下意识看过去。杨回笑着从盒子里取出腕表，熟稔捏住他手掌，往身前拉近了些，将腕表细致扣在凌壹手腕上。 他有些偏瘦，183的身高，体重常年维持在65-70kg间，有健身的习惯，腕骨凸起的很分明。 工作原因不怎么晒太阳，皮肤色感略白，银色的腕表带绕在上面金属感很重。 方形表盘，表盘里有三个圈，七八根指针，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哪个数字指向时间。 凌壹没什么反应，只是呼吸稍微重了点，等她松手后才问：“什么意思？” 不紧不松尺寸刚刚好，杨回笑着坐正身子，打量了两眼，满意道：“我在你的入职信息上记的体型，店员推荐的尺寸，果然很合适。” 凌壹看了眼平平无奇的盒子，“我能拿手机扫一下吗？因为我确实认不出这是啥。” “没事，不是给你认的，给能认出来的人认。”杨回一口气将剩下半杯也喝完，举着剩半杯冰块的杯子对着来回走动的服务员高喊：“嘿，麻烦再给我来杯一样的。” 她重新看回腕表上，“开始了，时间。” 凌壹来回看了几眼，还是想问什么意思，杨回笑道：“别关注这什么东西了。”她抓着杯子的手随意伸出根手指指了一下凌壹还搁在桌上的小手臂，“米勒的一款，我看着不错，就给你了。 想给你买衣服的，不太合适，估计你也不喜欢穿出门。这个好，挂着就行了。” 她比认识以来都温和，或者说镇定，浑不在意一样：“那个物质，怎么了。” “不是血管支架，是神经，你二叔说那个物质，在他的脑子里铺成了一平方厘米大小的神经区域，你知道这件事吗？” 服务员托着托盘走过来，将饮料放桌上，“您的ntleeeze。” “麻烦将这个收走，谢谢。”杨回将空杯移向桌边。 她指了指凌壹面前杯子，“你不喝吗？” 凌壹盯了她片刻，“我不渴，我们以后，沟通都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讲的直接点，别太多废话。” “生活就是废话组成的。”杨回拿起杯子，饮了小口，微笑道：“我懂你，相信我，我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懂你。 你看到我，看到我二叔，看到那些人，就像一个拿着长矛的山顶洞人看见二战士兵扔炸药。” “你” “凌壹。”杨回稍稍举杯，笑道：“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是好奇，你只是恐惧，恐惧事情超出了你的掌控范围，恐惧你的下一秒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别管他们了，他们要去哪，要做什么，跟我们无关。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手里有什么，我们要去哪，然后往前走，至于前方是什么，去了就知道。 现在，跟我说一下，我们手里有什么，好不好。” “你那个有酒精吗？”凌壹指了指她杯子，记得点单的时候是特意挑了无酒精。 “没有。”杨回搁下杯子，“那个物质，你觉得能做什么。” 凌壹与她对视片刻，缓缓回头看了一圈周边，垂头道：“介意我跟你坐近点吗？” 杨回往里靠了靠，凌壹起身与她坐到同一侧，近乎贴着脸道：“如果它真的是可编程物质，又能以平方厘米的面积植入人脑，那它就可以直接作为一个小型芯片。” “所以呢？”杨回慵懒往后靠。 “你和你二叔走后，屋里的人告诉我，那个物质的特性是使用年限很久，但单位面积的计算能力很弱，储存空间很小。 我不知道nesis拿它做什么，但我们可以拿它来当行车记录仪，先植入大脑，监测一切神经活动，把监测到的数据直接传出来，不计算，不保留，我们只要随身带着接收器就行。 可能现在我搞不懂那些数据，但是我肯定能通过算法把所有数据分离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得到那些物质，足够分量而且能任意使用。钱不行，权你我没有，贡献，我估计论功行赏也不会分那玩意儿。”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杨回漫不经心晃动着杯子，“比起这个，我们有个更着急的问题需要处理。 那颗草莓，我要如何带给苏尔斯。nesis的监控二十四小时运行，任何没得到许可的陌生物体靠近门口就会报警。 数据库你看过，电脑你也清楚，有什么办法，把数据带出来吗？关于这个问题，我今天就需要答案。 顺便提醒一下，你坐在工作位上的时候，监视器可以清楚看到你手上毛孔。” “有十多t数据包，除了硬盘传输找不到别的方法。” “恭喜，如果你找不到方法，那就趁早打消念头。” 她偏头，两人鼻尖近在咫尺，“还有五天时间处理这个问题，拜托，凌壹，你跟我，会成为最好的搭档，我们会” “有两个频段不在公司的信号屏蔽范围内。“凌壹打断道：“我测试过，可以尝试把数据传出去。” 他起身坐回原位，喝了一大口杯子里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