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狱。 在赶走了陆宁之后,道玄真人的视线,落在了身后少女身上。 他看着慕三娘,眉头紧皱,脸色极差,忽然发问。 “是何人教你的心法?” 道玄真人的话,显得有些没有来由。 他没有去质问慕三娘‘残害同门’的事,反而问了一个听上去无关紧要的问题。 但慕三娘听了,却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细刀。 她低着眼眸,没有出声。 一片死寂。 道玄真人定定看了她许久,才缓缓道:“我最初只是以为,你在外有什么奇遇,所以并未过问太多。” “只是没想到你这所谓的‘奇遇’,竟然能够如此的阴邪歹毒!”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道玄真人的语气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怒意。 他瞪着少女,大声呵斥道:“伱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种诡异的修行手段,能是正道所为吗?” “为了修行,你今日可以不择手段吞噬妖魂,那明日你再遇挫折,是不是就要吞人了?!” “噬魂夺魄,你真以为就一点副作用没有吗?!” “现在你刚踏入此道,还能勉强控制神智,待你再修行个几年,你知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到时你神智被妖魂侵蚀,心魔滋生,失去自我,这世间岂不是又要多一尊残害苍生的杀神?!你又让我太玄宗如何给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道玄真人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甬道。 他一连好几个质问,全都甩在了少女脸上。 他将少女一直不愿去想的残酷事实,血淋淋的扒开,摆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睫毛轻颤,身子也跟着微微抖了一下,不过依然是低着头,面无表情,不肯回答。 甬道,再一次恢复寂静。 良久,才响起男人的一声长叹。 “按理说,你已经拜入我天玄峰,是我峰内弟子,犯下如此大错,理应按照门规惩处。” 他说到这,似是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致,便转过了身。 忽的,他又想到什么,发问道:“对了,你弟弟可知晓此事?” 这句话,终于让一直沉默的少女有了反应。 她眼眸闪动了下,低声道:“他,不知道的。” 道玄真人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他摆摆手,“嗯,风向松的事,倒是与你无关,你无需在意。” 声音到这,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但是你修行魔功,自甘堕落,此事绝不能轻饶!” “只是念你未有伤及无辜,我刚刚才在陆宁面前替你隐瞒。” 听见这话,慕三娘忽的抬头,她的神情第一次有了波动,有些急切。 她眼眸闪动着,语气似是哀求。 “那可以也不要告诉他吗?” 少女的话,没有指名道姓。 但道玄真人很清楚,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男人负手而立,神情冷峻,没有给出回答。 他一拂衣袖,术法运转间,顷刻将少女和那具无头尸体统统传走。 做完这些,道玄真人自己却留在了原地。 他的神情,在甬道两侧的火苗照耀下变幻不定。 少许,男人迈开步子,朝着甬道的尽头走去。 这一截青石甬道,看似不长,实则哪怕以他渡劫修士的体魄,也走了小半刻钟左右。 随着视野逐渐开阔,一个通体由玄铁打造的监牢,出现在了道玄真人眼前。 他站在监牢门口,止住了脚步。 一缕缕暗沉的血迹,顺着地面流淌,勾勒出一幅巨大邪魅的血莲。 监牢中央,是一处高高的石台。 那里躺着一具干瘪如肉干的身躯,以及,插在身躯上的那一柄血红长剑。 道玄真人凝视着这一幕,静静伫立。 良久,他眼神中,露出了无比的厌恶。 不过很快,那厌恶又被其他情绪所取代。 “我知道是你在搞鬼。” “风向松心智不稳,加上长久被幽狱阴气影响,这才被你蛊虫所惑。” “只是你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为此暴露最后的底牌,到底是为了什么……?” 道玄真人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喃喃说着。 “那个少女,又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去做?” “甚至还将身上最后一只替生蛊,都赠予了她……” 地牢一片幽寂,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疑问。 唯有高台之上,那安静躺着的干尸,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无声的嘲笑。 …… 南山的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不过却并没有什么减弱的趋势。 陈安行走在山路上,任由雪花落满肩头。 他没有再打那把纸伞。 毕竟那是为慕三娘准备的,如今人未归来,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少年的去向,非常明确。 在得知是宗主道玄真人将姐姐带走后,他便径直回了天玄峰。 他要去找师尊。 尽管他还不知道具体内情,但陆宁口中所谓的残害同门,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 上玄峰的人,本就是一群莽夫,脑子不太好使,情急之下,难免失去理智。 那他的见闻,当然有待商榷。 不过对方话中透露出的一个重要信息,让陈安有了头绪。 道玄真人,堂堂一宗之主,竟然出现在了现场,而且还强行将慕三娘保了下来。 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再联想到先前在外门选拔大会时,道玄真人那稍显怪异的举动。 陈安心中,约莫有了一丝丝猜测。 但他已知的这些信息,大多都是残缺,无法拼凑出整个事情的全貌。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慕三娘,现在必然在自己师尊手上。 那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找到师尊,进而就能找到姐姐。 这是少年的唯一诉求。 他步伐加快了些,朝着师尊的洞府走去。 这时,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叹息。 “何苦如此?” 少年神色不变,“有屁你就放。” 系统似是被他噎了一下,才吭哧道:“这是属于她的宿命,就算你再怎么想要更改,也只是徒劳。” “你入戏太深了。” 这是系统的第二次提醒。 但少年脚步未停,神情显得格外平静。 他只是轻声开口。 “我不知道什么叫入戏太深。” “我只知道是三娘将我从风雪中救起。” “也是三娘将最后一口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饼子,喂给了我。” “我要见三娘。” 少年如此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