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从安垂落的手掌,紧紧握着,因为过于用力,几乎都快要掐进肉里。 她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半步。 雨有些不解,但还是看出这个白发少女的不对劲,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站在院郑 她忽然觉得,这少女有些眼熟。 但她很肯定,这是她和少女的第一次见面。 如果以前有所交集,就凭对方这惊艳的脸蛋和白发,雨就不可能没有印象。 所以这眼熟,又是从何而来? 雨正纳闷,听见门外站着的少女开口了。 她声音沙哑,像是压抑着许多情绪。 “葬,葬礼……?” 雨点点头,确认道:“对,葬礼。”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是陈先生的故人……之女?” 她本想问对方是不是和陈先生有旧,不过转念想到两饶岁数差距,便在后面加了两个字。 但洛从安没管那么多,她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在得到确切答复后,她就是这个状态了,以至于后面的那句话,她根本没听下去。 “葬礼……”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有若风中飘来的呢喃。 雨皱着眉,她觉得这人实在古怪的很,不由催促道:“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请早些离去吧,我还要继续收拾先生的遗物呢。” 她完,正待关门,忽然对上了洛从安的眼神。 那眼里黑黢黢的,死寂一片,看不出半点光彩。 空洞,无神,甚至是没有焦点。 总之,让雨莫名觉得有些吓人,她脖子往后缩了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下一刻,有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先生什么人?” “你,为什么要叫先生?” 雨紧绷着身子,她不太想回答这两个问题,但又有一种错觉,如果不好好回答的话,好像就会发生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于是她犹豫了下,道:“我是陈先生的……书童?反正当初陈先生是这么唤我的。” 她完这句,见少女还是一个劲的盯着她,只好又继续道:“至于先生,大家都是这么叫的,马城主也是让我叫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洛从安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迈开脚步,如同虫子蠕动一般,一点一点的挪进了门。 雨没有阻拦,因为她觉得对方多半是和陈先生认识的,不然没道理会是现在这个表现。 在踏入院的刹那,洛从安心神一阵恍惚。 原来,她和这处承载着无数美好记忆的院,已经阔别了足足十三年之久。 岁月没有给院子带来多少变化,除了墙体多了些许斑驳以外,院和她记忆中并无两样。 那颗高大的槐树,槐树下的竹椅,竹椅旁边的石桌,石凳。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连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雨跟了上来,她注意到少女的眼神,一同看去。 随即,她脸上显出几分怀念,“先生生前最喜欢躺在那把竹椅上了,常常一躺就是大半,有时喊他吃饭,都喊不醒。” “所以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没有动它,我总觉得先生还会回来,他若是回来了,看见心爱的竹椅不见了,得多伤心啊?” 雨着,想到什么,忽然笑出声来。 “不过也不定,先生总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就算竹椅没了,估计也只会砸吧砸吧嘴,声可惜。” 她絮絮叨叨的,这些里,每每有吊唁的人过来,雨都会多点和先生有关的事情,好让大家对先生的印象更深刻些。 实在是陈安生前太过深居简出,就连马城主都很难见着他的面,更何况是其他人。 而会来吊唁的人,又多半是从京师来的,雨听马城主,那都是陈先生以前在京师帮助过的人,还有些是早年教书时带过的学生。 她想到这,开口道:“你也是从京师来的吧?其实先生在三前就已经下葬了,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等到头七的时候,再一起去祭拜。”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洛从安闻言,略显僵硬的转过头,她看着这个清秀姑娘,回道:“洛从安。” “哪个洛?” 雨追问。 洛从安愣住,觉得这对话好生熟悉。 但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不认识字,整日躲在阴暗巷子里的乞丐了。 她轻声道:“三点水那个洛,洛阳的洛。” 雨了然,哦了一声。 于是院再度安静下来,只有风雪偶尔带起的沙沙声。 少许,雨率先打破宁静,她大踏步走进厅堂,有些吃力的抬着个轮椅出来。 她心翼翼的挪动着轮椅,越过门槛,将它放在院中的空地上。 做完这些,雨拍拍手,感慨道:“先生画的这轮椅,还真是精巧,比市面上售卖的那些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难怪当初工匠拿到图纸,都要忍不住赞叹呢。” “我准备等头七那,便把这轮椅和一些御寒的衣物一并烧给先生。” 洛从安直勾勾的看过来,她眼神呆呆的,“轮椅?” 雨瞥了她一眼,“对啊,轮椅,你不知道吗?” 没等洛从安答复,雨接着自问自答:“也对,你不知道挺正常的,毕竟京师离这么远,先生又不像是会主动的人。” 她走到轮椅后边,手放在把手上,眼中怀念之色更甚。 “我记得是刚来没多久,先生就坐上轮椅了。”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上,我听见先生在房间里呼喊,便赶紧起身跑过去。” 雨到这,露出笑容。 “其实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居然还,以后要多麻烦我一点了。” “真是的,我本来就是马城主专门喊过来伺候他的,他还跟我那么客气,搞得我当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继续絮叨着,自从先生走后,雨就格外爱回忆以前的事。 “先生生前,常常让我推着他在城里闲逛,有时是去城西那边看景,有时是去酒楼听书,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呢……他就是怕我待在院里无聊。” “不过先生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要在门口坐上好久,什么也不肯进屋,明明他身子骨又弱,吹不得风。” 雨语气中有些埋怨,她抬起头,“我有点啰嗦,你别……” 她话语蓦地顿住。 因为她看见,在少女的脸上,赫然流淌着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