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六章 天赋的经济头脑(二) 放学后,车宏轩随便吃口饭就跑到王胖家。王胖已经吃完饭正在拴钩,车宏轩也赶快伸手干活。王秀给两人剪线。 王家妈妈给王秀做了条新裤子,是非常流行的喇叭裤,把她那圆鼓鼓的小p股包得紧紧的。裤子过了膝盖就越发宽大了,这就是最时髦的裤型,据说是城里人带过来的样子。 王秀很是喜欢,刚刚才美滋滋穿上,照着镜子前看后看,觉得很满意。她知道车宏轩要来,把两只小辫梳理得板板正正,刘海儿剪得齐齐整整,雪花膏摸得喷噴香,在镜子前边美美地扭了几下,便帮哥哥干活。 车宏轩不得不赞叹王秀的美,就是不打扮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况且这会儿打扮的又是这么时髦,简直就是亭亭玉立。 “啥时候去钓鱼?”王秀问。 车宏轩回答道:“要等天黑了再去。” “我也跟着去玩,在家里呆着没意思。” “那得换身衣服。” “换什么?就这样去。” “不小心会弄脏的。” “小心点呗。” “不过你得穿高腰水鞋,免得被蛇咬了。” “还有蛇?” “是,不但有而且很多。” “你是不是在故意吓我?” “真的。” “你怕不怕?” “我不怕,我还敢把它拎起来抡圈,转几圈它就完全脱节了,放到地上就不会动了。” “你不怕我也不怕。不过呢,即便我穿了高腰水鞋也要跟在你身后,你可别把我忘了。” 车宏轩笑了说:“要我说你还是别去了,要很晚才能回来。” “不怕,你就别啰嗦了!” 天黑后,车宏轩驮着东西,王胖驮着妹妹去南河沿钓鱼。 东南方的一轮明月几乎圆了,这应该是农历十五前后。微风吹到水面波光粼粼,淌金流银,空气里饱含野草吐露出的清香,沁人心脾。 “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车宏轩不无感慨地叹道。 王秀也笑了说:“确实是诗情画意,真是来对了!” 河边的蒲草长得特别快,已经没膝高了,车宏轩特意准备了一把镰刀,在每个下钩的地方割出一小片地方,方便作业。 王秀紧跟在车宏轩身后,奇怪地问:“喂,这是什么东西总往河里跳?怪吓人的!” “是青蛙,有什么可怕的?不是不怕吗?” “不许你这么跟我说话!会是青蛙吗?” “一会我给你抓一个。” “可别可别,你说是青蛙,那为什么它不叫呢?” “现在温度还比较低,再说它们多是在繁育的时候才会叫,这时候它们不怎么叫。” “它们为什么不到水里去呢?” “现在水凉,它们不愿意下水。青蛙在岸上也叫,我听到过。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有青蛙的地方就一定有蛇和黄鼠狼之类的。” “你可别吓我啊,我最怕蛇。” 王秀并没有在这荒郊野外待过,这里的一切她都感到陌生,甚至恐惧,她很紧张,拉住车宏轩后衣襟,生怕他跑了。 “不用紧张,一有动静蛇就跑了,它胆子最小,有时候慌不择路,会吓得游到对面去。至于黄鼠狼很精,我们上大坝它就早跑远了,影子你都看不到。” “喂,你不会是故意吓我吧?” “我给你提个醒,万一遇到了好有个心理准备。听我说,你穿的高腰水鞋蛇咬不破,所以不用怕。再说一遍,蛇这东西胆子特别小,一有动静早跑了,你想看都看不到。我们这里不像南方,蛇长得又大毒性又强,我们这里多数蛇是没毒的,只有色彩艳丽的野鸡脖子有毒,并且你要是踩到它了它才会攻击你。” “你说的我浑身发抖,后悔跟你们来了!哎呀呀,又是什么扑棱一下全飞起来了?好像是两只------” 车宏轩笑了说:“亏你还在农村生活,就连野鸭子都不知道。你记住了,野鸭子飞起来的地方就是它们的窝,到夏天的时候就会有一窝鸭蛋,多的时候有二十几个,跟鸡蛋大小差不多。”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农村就那么点事,我从小就在这河边玩,一知半解。” 车宏轩和王胖开始钩泥鳅,这东西一次不能弄得太多,太多了泥鳅乱动,会把钩整乱。 王秀帮忙拿着手电筒。 车宏轩对王胖说:“我到对岸去你在这边,顺便照顾她,别让什么吓着了。” 王胖因为挣点钱全靠车宏轩,便从来都挑最艰苦、最累的活干,执意要去河对岸,车宏轩也就没争。 王秀照亮,车宏轩下钩。 王秀说:“你看我哥,比你还大一岁,总像长不大似的,在你面前就像小孩子。” “他接触农村的事比较少。” “唉,你字写得那么好,怎么没看你什么时候练习过?” “好什么好,我只是把字写得一边大而已。” “上次你作文里写的天从来没有这样湛蓝,地从来没有这样红艳,祖国的人们从来没有这样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他们是最新最美的人,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同学们都觉得不可思议,高不可攀。” 车宏轩笑了说:“那是学校报亭里报纸上写的,我哪里会想出来这么好的词?我看到了就记在心里,抄袭而已。” “哦,明白了,怪不得你总去看报纸。” “鹦鹉学舌,全是糊弄人的。” 语音未落,车宏轩发现水面上有条蛇摇摇晃晃游向对岸,在皎洁的月光下带起一片细小的波浪,他便对王秀说:“看看水面上是什么?” “什么呀?”王秀一下拉住车宏轩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车宏轩笑了说:“不要怕,它已经跑了。大人们说蛇在水里不咬人,张不开嘴。” “真是蛇?不好,奔我哥去了,这可怎么办呀?” 车宏轩笑了说:“没事,它会躲开你哥哥的。” “不行不行,快想办法!” 车宏轩便对王胖喊道:“小胖,有条小蛇游过去了,注意点。” 王胖回头一看,“啊”的一声几步跑上岸去,原地直蹦高。 车宏轩笑了说:“没事,你用鱼钩打打水它就跑下游去了。” 王胖一边在岸上拼命地用鱼钩打草一边喊:“哎呀呀,来了、来了!” 车宏轩笑了说:“没事呀,它已经顺水往下游去了,被你吓跑了。” 王秀浑身颤抖地说:“看来是从我们脚下跑出去的,太吓人了!” “在我们前边下的水,离我们大老远呢。” “我哥就这毛病,看似五大三粗的,其实胆子很小。” 车宏轩对王胖喊道:“没事了,开始干活吧。” “我不敢下水了,也不敢动了。” “我过去接你。” “我怎么办?”王秀拉住车宏轩,“我也害怕!” “怕什么?你就站在这里,没事的。” “不行不行。” “要么我就把你扛过去,你跟我们到对岸去下钩。” “你不会把我掉到水里吧?” “这可不好说。” “行啊,认了。” 车宏轩便扛起她过河。 王秀平静一些问:“我一直想问你,长大了想干点什么?” 车宏轩洋洋自得地说:“我想当政治家,驰骋在政治舞台,可没机会。我想当诗人,可没有那么多文字基础,净干活了,没有时间学习,也没有灵感。据说发表文章也不是很简单的事,这条路当然也走不通。最后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面朝黄土背向苍天,也许还会有点时间打鱼摸虾做买卖。” “感觉你和班长最成熟,在你们面前我们都是小孩子,你们是大人。” “你坐好了,不要晃。” 很快到对岸,三人开始下钩。 一直到七月中旬河里涨水了,鱼不再上钩了,两人才结束这个买卖。这几个月每人分了不到二百多元,这相当于一个大劳力两个月的工资,确实不少。 十月份,王胖又开始卖稻糠,车宏轩只是在星期天的时候偶尔去一次,但买卖仍然不好。 车家爸爸已经调回孟乡粮库,原因是孟乡粮库成立了加工厂,生产大米,人手不够,爸爸便找到粮食局老领导借机调回。 爸爸让车宏轩没事的时候去粮库买点稻壳,留着冬天烧炕用。 星期天,车宏轩去粮库加工厂买稻壳。稻壳是通过一个大管子从厂房里吹到围墙外,堆成了一座小山,两毛钱一麻袋,随便装。 这天刮大风,他发现大多数稻壳都会被风吹走,只有少数的落在大桶子底下。他想,落在大桶子底下,也就是最上边的应该是最重的。要是那样的话,应该有瘪稻子或者米粒子。他决定爬上去看看。果然,情况跟他想的一样,甚至有时候风筒里风大了,还会吹出碎大米来。 车宏轩兴奋了,他赶快又去开了二十袋,回来爬到顶上去装袋。他准备把这个粉碎了当稻糠卖,那样可就赚大了。 他把麻袋装好,驮回去一袋。正碰到王胖从市里回来,他便把王胖叫住,让他跟着干。两人一起像蚂蚁搬家似的把三十袋稻壳运回家里,用塑料布蒙好,生怕被雨水淋到。 为了掩人耳目,车宏轩跑到十多里外的别的公社去粉碎。白天磨米房要给老百姓磨玉米面,晚上才能给他们干活。 车宏轩安排王胖在那里看机器,他来回运输。 卖稻壳的时候满屋都是灰尘,对面不见人,即便戴口罩也不好使。机器出料口不能像玉米那样很滑溜很顺利地流出来,需要用手往外扒。这天晚上,王胖和车宏轩都被呛得流鼻血。 一个晚上磨了十麻袋稻壳,出了五百多斤稻糠。两人把稻糠弄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王胖休息,车宏轩洗洗赶紧去上学。 晚上,车宏轩把王胖叫过来,将两百斤稻糠倒在笸箩里,加些水,加些捣碎的米粒子。 王胖奇怪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车宏轩笑了说:“你动动脑子,买稻糠的是不是经常把稻糠拿到眼前看看,尤其是那些年龄大的老太太。” “是啊,怎么了?” “看完了怎么样?他们拿起的时候会弯下腰,看完了不会再弯下腰把稻糠放回去,而是一撒手把稻糠放下来。” “对呀,那怎么了?” “那就会起灰,如果有风了就都会被吹跑,正常的稻糠是不会这样的。” 王胖恍然大悟,挠挠头说:“你太奸了,我服气了,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么多!” “正常的稻糠都有碎米,我们磨的太细了,没有这个,为了像真的必须加点碎米。出了普遍加一些,你还要揣在兜里点,每卖完一称就偷偷往表面洒一些,然后用手搅搅,那样就好卖了。记住,洒米粒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人看到,戏法灵不灵全在毯子里。” “我明白了,你真厉害!” 因为这样干没有什么本钱,两人这一年挣了好多钱。 就这样,车宏轩课余之时5夏天打鱼摸虾,冬天卖稻糠,一直到升中学的时候都是如此。 为了很好学习,妈妈已经给他下令,上中学后,允许他打鱼摸虾,不再允许他再去做小买卖。 他从来不愿惹妈妈生气,便就决心不再做买卖了,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