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后。 自行车在和平路站牌前停下，杨姗姗拿着一串剔核的糖葫芦跳下来，手往前一递：“说好的一人一半。” “我吃一个就行。” 沈云接过来咬住最上面的一颗，用力一拽，把剩下的还回去。 杨姗姗接过来，也跟着咬下一颗，看着他酸得呲牙咧嘴，在旁边笑靥如花。 “你说你，一心弄谱子赚钱，这4000块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又要给回去，还倒赔9000，图啥呢？” “投资就是这样了，我看好姜阿姨，拿钱买未来，多正常。”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你一句，我们还是学生，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还有不到90天就高考了，像你这样分心是不对的。” 她蹙眉的样子，担心的眼神，微鼓的腮帮子，扁扁的小嘴，还有苦口婆心的劝说，现在的样子似乎变成一把钥匙，解开了沈云脑海的封印。 好像……以前那个自己被何采薇甩了后她也曾像现在一般好言相劝，自己当时不仅没有接受她的好意，还回给她一句“你好烦啊。” 应该是伤了她的心了吧，往后两个月都没理自己，现在想想，做得挺过分的。 沈云正色道：“如果我说以当下的复习进度，高考上985完全没有问题，你会相信吗？” “你能不能不要吹牛了。”她急得直跺脚，瞧他成绩下滑的速度，高考前能回到原来的水平就不错，上985？怎么可能。 “我没开玩笑，我真能上985。” 作文题目他知道，英语的话多考个三四十分没问题，单这個最少都能加五六十分，当年他能考570多，就算以硕士生的学习经验只够做到高考前恢复誓师大会以前的水准，算上“开挂”加成，也得630往上了，报个985院校难吗？ “你……你如果能上985，我，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 杨姗姗张了好几次嘴，始终没有把话说全：“你就嘴硬吧你，整天钱钱钱的，有伱哭的时候。” “我嘴不硬，很软的，还酸酸甜甜超好吃，不信你尝尝。”沈云指指自己刚吃过糖葫芦的嘴。 杨姗姗愣了一下，往旁边偏了偏脸，过了好几秒钟才恢复正常。 “你追何采薇的时候也满嘴胡话吗？” “那倒没有，也就跟你，大家好兄弟讲义气，一个碗吃饭都没问题，尝个嘴儿怎么了。” “谁跟你是好兄弟。” 杨姗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朝着前方胡同跑去，铅笔裤下的一双小腿比路边的灯杆都直。 往前跑了一段，她忽然转身，嫣然一笑，大声喊道：“有时间你教我唱歌吧，就那首英文版的吻别。” “好。” 沈云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挥挥手里的半串糖葫芦，转过身去，蹦蹦跳跳奔向前方，耳机线随着她摇摆的手荡来荡去，像有生命一般。 看得出来，她今天过得很开心。 目送杨姗姗的背影消失，沈云一蹬踏板往回骑，路过和平路和琴岛路交汇的十字路口时，他瞥见早晨喂过的梅花懒洋洋地躺在怡心湖公园的墙头眯觉。 “嘿，傻猫！” 这一嗓子直接给它吓醒了，身子晃了晃，猫失前爪，喵呜一声掉到墙那边，紧随而至的是一阵扑腾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掉进花丛了。 “哈哈哈……” 沈云带着爽朗的笑声走了。 其实他今天也挺开心的，倒不是因为距离乐坛又近了点，他压根儿没想过当歌星，因为做过有钱人的他很清楚公众人物的条条框框太多，很多人盯着你呢，不能腐败不能堕落不能出轨，干事说话得三思而行，到哪儿都要接受别人的视奸，不能恣意人生有啥意思？ 还得是隐形富豪，那才叫人生赢家，生活里的无冕王者。 之所以表露“才气”，第一个目的是投资搞钱，第二个目的是接近姜文慧，能经常看到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 沈云回到家时刚刚好。 “我这刚想给你打电话，你就进门了，快，洗手吃饭。” 沈南平一边解围裙一边招呼他吃饭。 “哇，有我最喜欢的红烧肉和尖椒炒豆皮，谢谢爸。”沈云换好鞋，扭头扎进厨房洗手。 张老师端着喷壶从被植物覆盖的阳台走过来，指指厨房的方向：“今天怎么了，小嘴儿甜得跟抹了蜜一样。” 沈南平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哗啦啦…… 随着水声敛没，沈云由厨房走出来，往地上甩了两下水珠。 “告诉你多少遍了，洗完手别乱甩，地都弄湿了。”张素心呵斥一句，把握在手里的毛巾丢给他。 “这是亲娘。”沈云擦完手把毛巾往椅子靠背一搭，坐下捉起筷子夹了一块油润红亮的红烧肉放进嘴里，烫得直拿手扇，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好烫，好烫。” 张素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德行，烫你不会晾一晾再吃？” 沈云低声道：“饿了么。” “之前让你在家吃早饭，拿着两根火腿肠就跑了，怎么，又约了谁？”张素心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说道：“就刘二彪、周平那几个，要不是初中时你们就好上了，我一准儿得找他们的父母说道说道。” “什么叫好上了。”沈云夹了一筷子尖椒放进嘴里，辣味迅速中和掉红烧肉的重油浓酱：“还有，我跟刘二彪和董壮壮小学就认识了，标准的铁三角，就周平那个矮冬瓜，非要搞什么四天王，硬凑上来的。” 听他的意思，还挺美的。 “你就跟他们混，天天不学好吧。” 沈云不贫嘴也就算了，这一贫嘴，难免让她怀疑四个人上午去哪儿鬼混了，要说刘二彪的毛病，她是知道的，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没少被她去游戏机厅把三人拽出来，直到初中才收敛了一些，主要也是能玩的，会玩的多了，比如打台球，看录像，溜冰，偶尔还扎一块儿打扑克，再想抓几个人的现行就难了。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大周末的，安安稳稳吃个饭不行吗。”沈南平端着两碗米饭走出来，先给沈云，又给母老虎。 “你就天天做好人吧，和稀泥的本事比谁都强。” 得，沈老师又双叒叕躺枪。 沈云笑嘻嘻地看过去。 沈南平翻了个白眼，没当回事，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习惯了她的唠叨，早年间还默念“她强任她强，清风拂山岗，她横由她横，明月照大江”的口诀，现在直接不用了，因为体质升级，免疫了。 张素心一看老公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神功，她也没辙，扭头又对儿子开炮。 “下午跟我去看你姥姥和姥爷。” 沈云一听这话，去夹红烧肉的手停在半空，皱了皱眉：“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