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背着瑟濂,从地下室一步步走出。 瑟濂答应了无名的邀请,决定出山,作为魔法老师加入他那所谓的新圆桌。 瑟濂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指挥无名带上几卷沉重的卷轴,便准备离开。 瑟濂自己则收拾着纸笔,她如果搬太重的东西,那东西会慢慢滑进她的身体里,像滑进奶酪里一样。 无名收拾着那些卷轴,说道: “如果你无法方便地与物质发生碰撞,那你是怎么拥有这间书房的?” 瑟濂默然片刻: “有些魔法师愿意帮我,也有想与我交易的人,他们建造了书房。” 无名看瑟濂情绪有些低落,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也就没多问。 他收拾着书架上的卷轴,一扭头,突然注意到地板上多了一些血迹。 它们来自瑟濂的脚下。 瑟濂的赤足踩到破碎的尖锐结晶上,鲜血长流。 这应该是她蹲在结晶前,检查那些结晶碎屑时扎到了,只是她那时专注观察结晶,完全没有表现出疼痛来。 无名看向地下室入口,整个阶梯已经被他之前释放的结晶魔法完全覆盖,满是尖刺利齿。 无名把东西收进包裹,甩到腰间合适的位置,把瑟濂背起来。 “我背你过去吧。”无名说。 瑟濂在无名背上说: “你不必担心,对于魔法师来说,身体只是微末躯壳,而且这具虚幻的投影能传递的感知有限。迟钝的感知不只影响我的观察,也让我的耐受性提高了。” “所以还是会疼?”无名问。 瑟濂说:“灵魂能承受的疼痛是有限的,当你头疼时,如果扎自己的手,你会发现头疼的感觉减轻了。比起被囚禁的本体,这点痛苦不值一提。” 无名悠然道: “新员工要是脚下三刀六洞就过去,影响不好。” 他边走边吹嘘着圆桌的员工福利: “我们会给长生者配备女巫,让他们恢复人身,女巫生病了,我亲自治疗……” 可惜瑟濂是个求道者,对员工福利的话题兴致乏乏,只是偶尔应和。 无名走出地下室,回到原本大花耀武扬威的地方。 血蔷薇带着尖刺,骄傲地怒放。 可惜无名穿着手甲,尖刺也拒绝不了无情铁手,被无名一把薅走。 无名弯下腰,一手托住瑟濂,一手将血蔷薇尽数摘下。 血腥与香气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气息。 “可惜你的头罩是硬的,戴不上花。”无名无不遗憾地对瑟濂说。 “辉石头罩当然是硬的。”瑟濂说,“我戴花做什么?” 瑟濂有些警惕: “你真的是想招我当老师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动机不纯。” 无名捻着手中的几朵蔷薇: “一手背你,一手踩花,太麻烦,需要一个花篮。” “让我拿着不就行了,我手空着呢。”瑟濂从无名肩膀上伸出双手。 “别闹,有刺。”无名不给,“满手血还不如满脚血呢。” 无名突发奇想: “你那头罩能不能摘下来,当个篮子?” “那还不如用我的脑袋当篮子,这头罩可是我身为魔女的证明。” 瑟濂轻叹了口气,摘下头罩,紧紧抱在怀里。 麻花辫从头罩中落下,久疏打理的刘海遮住纤细的柳叶眉,五官精致小巧。 瑟濂的脸上蒙尘,整体有些黯淡,但即使尘土也无法遮掩那双星辰般的眼眸,投射出湖蓝色的光芒。 无名背着瑟濂,无缘看到她的真容。 他的注意力全被前方美丽的血蔷薇吸引,一朵朵摘下,随后插到背上瑟濂的头发上。 第一朵蔷薇,虽然有些不搭,但还算是头饰点缀,第十朵花,在瑟濂头上围成一個花环,顺眼了许多。再之后,彻底变成了花篮。 驿站遗迹这里的血蔷薇不多,无名顺手摘了些其他花朵,都插到瑟濂脑袋上,连脸都遮没了。 恰似古代的蘑菇诸王。 无名这一趟收获颇丰,心情愉悦,与背后的鲜花头聊起来。 无名说:“魔法学院是什么样的?” “很无趣。”瑟濂说,“他们已经忘记了探索星星的初衷,整日研究无聊的问题,比如那个拿苹果比喻知识的事情,他们居然都能互相攻击,据此展开一场辩论。” “那是挺无聊的。”无名说,“谁赢了?” “没进行下去,后来双方都找到了同一个攻击的目标,开始嘲笑一个人。”瑟濂说。 “不会是你吧?” “他们不敢嘲笑我,也没资格。”瑟濂骄傲地抱紧怀里的魔女头罩。 瑟濂说:“当时也有人用苹果和橘子来比喻,想以此说明知识的不同,知识的差异性才是重点。围观的学徒里有人插嘴,说苹果和橘子或许也是相同的,于是人们都开始嘲笑那个围观的学徒。” “好惨。”无名说,“伱也笑了吗?” “我觉得能提出这个问题的人,至少比那些为一个文法修饰问题展开一场辩论的人强的多。”瑟濂说,“他至少有进一步的思考。” 瑟濂在花丛里回忆着过去: “可惜他当时只是灵光一闪,并未进行严密的思考与研究,甚至自己都不清楚想表达什么。我问他为何那么说,他也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后来我忙着起源的研究,就没了交集,也不知道他的研究有没有出成果。” “那位学徒叫什么?”无名随口问道。 “托普斯,是个光头。”瑟濂说,“思考的时候很喜欢摸自己的秃头,现在应该也被学院授予辉石头罩了吧,再想搓脑袋可就不方便了……” 无名随着瑟濂的描述,想像魔法学院里不同流派高谈阔论,互相争论的场面。 “真好啊。”无名感慨。 “这有什么好的。”瑟濂不理解,“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辩论。” 无名说:“能有这样的条件,说明衣食无忧,吃饱了撑得嘛。 “能吃饱穿暖,才能培育出足够多的魔法师,有更多庸才,也会有更多天才,才能探索到更深奥前沿的秘密,就像这血海中才能培育出的血蔷薇。” 无名玩味地看着遮天蔽日的黄金树: “真是个好时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