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轮箭过,洪胜被第一次命中。 双方距离还在二十米。 自这一箭始,他的败局已定。 “阿胜在浑然巅峰里也算不弱,但面对洪炉阵,极限便是如此了。” 洪礼评了一句。 果然在之后的三轮箭雨中,洪胜动作精度越发下滑,被连连命中。 他不再尝试突破,摆了摆手。 演武中断。 洪赦过去送上解药。 洪胜服下后打坐行气,片刻后恢复全盛。 “接下来,便是假设对手破了箭阵。”记住网址97 洪武解释道。 洪炉阵中,重甲士们舍了铁胎弓,换上重盾单刀。 而后,雄浑炎流自每一支十人队中积聚起来。 空气扭曲升腾,洪范目测大约有五六百度高温。 “七步樊笼?” 他吃惊问道。 “算是个削弱版本吧。” 洪武笑道。 “先天炎流是七步樊笼的基础,按理说天人交感以下是使不出来的。” “好在这一招的难点就在于真气挥霍,所以能依靠合力取巧。” 话语间,洪胜入阵搏杀。 滚滚热流中,他以一敌十快进快出,展露出小无漏境的绝对战力。 至于五百度的高温,对洪胜自然无效。 “你在城上也见过先天战力的蛇人,超过阿胜不知凡几;贯通境比起来,就如同稚儿对上成人。” 洪武说道,注视着战团——三个十人盾阵正不断压缩位置,使热流更加强劲。 “对上先天高手,差距最大的方面不是招数威力,而是速度、敏捷,与反应。” 洪武看着场下被洪胜先后击倒一地的重甲士,轻声感慨。 “抹不过这条槛,三十对一也只是三十次一对一;兵刃磨得再利,一根毛也伤不到对面。” “也正因此,才有了这洪炉阵。” 他的语气既沉重,又自豪。 “所谓洪炉,便是没有出招,也无所谓招架;只要对手靠近,自然受到伤害。” 洪范概括道。 “只是以一条人命换来一次杀伤,着实残酷。” 他叹了一声,完全理解了此间阵法的主旨。 “要以弱胜强,这是难免的。” 接话的是“火须明王”洪明。 下面这些人本就是他操练出来的。 “洪炉阵一起,命就不是命了,而是与箭矢、真气、真元之类一样,成了消耗品。” “修为的差距,所带来的在力量、速度、五感等方面的绝对差距,本就是武道的残酷所在。” “弱者若还惜命,那便是丁点胜算都没有了。” 洪明的语气轻松,却透出铁血跋扈的底音。 “‘等会随我上了,就别把自己当人,只当是个铁靶’;这是当时要对上李鹤鸣,我对他们的训话。” 他以指腹摩挲着颌下长须。 “范哥儿,你如今长居西京,眼界开阔——在那些奢遮地方,一位贯通境自不算什么。” “但洪炉阵是用在最后关头拱卫家君的。” “大盾加上铁甲,再加上一条豁出去的命,哪怕是李鹤鸣,也至少得兑出一发全力出手的雷鸣剑!” 洪明按膝说道,转首深深看来。 洪范与他对视,默然颔首。 前世十九世纪早期,欧洲骑兵为了抵挡火枪,装备了大量胸甲。 以1829年,法国军官雅基诺在《军事史教程》里的叙述,法国胸甲骑兵装备的重七到八千克的胸甲,能够挡住百米外出膛的步枪弹。 而铠甲仅装配于前胸,因为这是心脏的位置。 演武已入尾声,洪胜在击倒十七人后,耗尽了真气,投子认负。 两年来,洪范勤练不辍,开发了许多杀法。 在他看来,洪炉阵本身并没有多么惊人的精妙与巧思。 唯独其后蕴含的心意与觉悟,不得不让人动容。 “我离乡半载,见了诸多世家大族。” 洪范直身叹道。 “以精气神论,窃以为,不如吾家多矣!” 只两句话。 却是正心诚意、发自肺腑。 …… 当夜,大年三十。 年夜饭后,洪范与洪福等族兄弟一块看了自家放的烟花。 次日是正和二十九年的第一个初一。 照惯例开了祠堂,举办族祭。 洪范这回担任主祭孙。 到了初二,事情就变得杂且多了。 上午,洪范先是往族内的各房长辈处尽数走了一圈,下午又与洪武、洪胜一同见了西京陈氏轻骑过来的子弟。 洪陈氏也在,脸上难得有了些笑颜。 晚上,洪范又去赴金海新任器作监首官的宴请——随着闻中观升任监造的消息落定,至少在凉州体系内,洪范的能量之大已然人尽皆知。 直到初三,回乡后的第六日,他才得空与城中同辈们见面。 时间是午后。 地点是崔家大院,相比听海阁、金风楼更加私密。 洪范到的时候,十余人已然齐了。 满座只有一位女子。 自然是郑芙蕖。 但相比从前,这位城守千金却是截然不同了。 她不着裙装,穿了一身武服,扎着男子发髻,虎口也有了薄茧。 其神容沉静,只在洪范进门时幽然三分,翻起寸许烟波。 “洪公子,许久不见了。” 她不再随意唤洪范名字。 “这才大半年没见,怎么判若两人了?” 洪范好奇笑道。 “你走后不久,我便开始练武了。” 郑芙蕖回道。 “如今刚打通两道正经。” “哦?拜在哪家门下?” 洪范很意外,再问道。 郑家出自江南,不是武道世家,郑准也只会些止于内视境的养生拳法。 所以她要练武,只能是找的外面师傅。 “芙蕖妹子如今是我的师妹了。” 高俊侠主动回答,语气温和。 “葛师亲自收徒,六月份的事。” 葛天狼洪范见过几次,是漩涡门门主、天人交感境界,与碎牙交过手的。 “所以只是六个月前的事?” 洪范礼节性地赞了一句。 “半年就从内视境突破到两道正经,很不慢了。” 郑芙蕖闻言多少浮出些傲色——须知眼前之人的武道天资,在金海城是公认的天花板。 可她旋即又摇头。 “有此进度,只是家里不吝浪费丹药而已。” 郑大小姐如此情状,几乎让洪范不认识了。 他脑海里,抬着下巴告诫指点自己武道的少女,以及对着那少女吟诗的高大少,两个身影瞬息闪过。 但这些遐思随即就被茶室内新涌起的问候声掩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