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们人在何处?” 可卿答道:“今天一早,我爹他找了人来传话,说托了王爷的宏福,如今他们在武威府衙做事!” 这话绝不是客套,如果不是看朱景洪的面子,甘肃布政司岂会在意两个小吏,更不会专程把他们调到武威府衙。 朱景洪平静说道:“既然就在武威县衙,那就派人去把他们叫来,与你见上一面也就是了!” “多谢王爷!”可卿喜形于色。 将其揽入怀中,朱景洪笑着说道:“要答谢我,只用嘴说可不行!” “那请王爷教教妾身,该如何答谢您的恩德?”可卿趴在朱景洪怀中,昂着头娇声问道。 手指点上她的樱桃小口,朱景洪低头笑着说道:“当然是用它了! “啊?”可卿有些惊异,转瞬间她就明白了什么,顿时脸色变得通红起来。 “我……” “不说话就是愿意了,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我就算你答应了!” 言罢,朱景洪也不等可卿回话,将她横抱起来就往里屋走了去。 而房间外的余海,则很自觉命人前去武威府衙,将秦业父子请到这边来。 再说总督署这边,宁焕祥送走了王培安,但他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他知道民夫们的“工钱”被贪了一部分,但也只是想提醒某些人适可而止,并没有要深挖明白的意思。 这也意味着,王培安秉公办事的态度,是与宁焕祥的意图相抵触。 然而王培安三句不离大明律,而且还是奉旨巡查地方,让宁焕祥根本没办法回绝他的要求。 “总督大人,此人轻狂,不明事理,您可不能让他胡来!” 说话的这人,乃是甘肃布政使郭启云,他是两月前才到任布政司,自然不希望治下被人搅得动荡不安。 在他一旁,乃是甘肃按察使符安东,此人也跟着接话道:“正是如此……这边的事已经够乱了,不能让他再给咱们添乱!” 听了这两人的话,宁焕祥便露不满道:“无风不起浪……还不是因为有人贪了银子,才惹出了这些事来!” 只听布政使郭启云道:“大人,此事牵扯甚多,可不只是有人贪墨……” 宁焕祥当然知道事情不简单,真要严查可能不止甘肃官场,一路查到朝廷查进六部都可能。 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宁焕祥明白所谓官场便是一张网,所有人在这张网上相互关联。 按察使符安东接着说道:“总督大人,若任其胡闹下去,只怕会闹得人心惶惶,反倒不利于平叛大局!” “正是如此!”郭启云亦跟着开口。 “我说你们两个,现如今该做的是查漏补缺,而不是在我这里说废话!” “人家有旨意,按我大明律办事,我又能将其如何?”宁焕祥面无表情说道。 这时郭启云笑着说道:“大人……只要咱们上下一心,凭他一人又能将我等如何!” 显然小小王府长史官,并未被这些封疆大吏放在眼里。 “只是有一点,不知此人如今行事,襄王殿下是否知情……” 看了一眼宁焕祥,符安东接着说道:“总督大人若是方便,或可去拜见殿下问个究竟!” 听到这话,宁焕祥看了郭符二人一眼,看得这两人人面露尴尬时,方才冷笑道:“这是甘肃地方的事,伱俩倒想全推给我,圣上命我来此是指挥作战,不是管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事情该怎么去做,你们自己去斟酌,反正谁那边出了纰漏,我就只管问谁的罪!” “二位若无其他事情,便自行其是吧!” 最后一句,等同于就是送客了,郭符二人只能知趣的告辞离开。 他们明白宁焕祥的意思,这是把责任全压给了他俩,要他们务必把事情摆平,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样的办法。 “真要咱们去找襄王殿下?”符安东忍不住问道。 如果王培安身后有朱景洪支持,那么他们使用手段就要有分寸,否则得罪朱景洪他们也得完蛋。 “咱们当然不能自己去,最好是从下面选人去,选个恰当的人去!”一边说着,郭启云一边思索着让谁去合适。 他二人沉默着往外走去,没过一会儿符安东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 “你可还记得,原工部郎中秦业,就是前些日子……被你调到武威县衙的那个!” 郭启云点了点头,秦业这样特殊的人他当然记得。 “没错……用此人试探襄王殿下,确实再合适不过!” “那我这就去吩咐?”符安东沉声说道。 郭启云摇了摇头,说道:“不着急……等两日再说,此事要细致安排,最好不要牵扯到咱们!” “这倒也是!” 在这两人秘议之时,秦业父子已得到传话正沐浴更衣准备去拜见朱景洪。 他虽不过是名小吏,可因其与朱景洪的特殊关系,以至武威知府此刻都在外面等着他。 更衣之时,秦钟忍不住问道:“爹,这次能否借助襄王殿下路子,让咱们脱罪离开此地!” 相比于原来的俊秀模样,眼下秦钟跟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沧桑稳重了许多。 虽然在这边被礼遇,可西北苦寒之地,又岂能比得上中原风光。 秦业叹了口气,说道:“你姐还未生下一男半女,在王府之中还无安身立命之本,咱们还是不要让她为难!” “咱们能有如今的际遇,便已是沾了你姐姐的光了,又岂能有不知足之心!” “是!”秦钟答道,此等心思他只能作罢。 二人收拾完毕之后,便在宦官带领下,往朱景洪下榻之处赶去。 正常来说,他们要先拜见朱景洪,却被后者免掉了。 这反倒让秦钟父子松了口气,面见朱景洪将带给他们极大压力,不见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 于是他俩只能在厢房里候着,大概等了有两刻时间,可卿才出现在这俩人面前。 “父亲……” 站在门口,看着阔别已久的亲爹,可卿整个人激动得已迈不动脚。 “可儿……”秦业语气也显哽咽,便见他起身走向了女儿。 眼看着父亲靠近,可卿便跨进门槛,跪在了亲爹面前磕头。 “不孝女拜见父亲!” “快快起来,起来!”秦业上前搀扶女儿。 一旁的秦钟也迎了上来,依礼向可卿行了大礼。 见礼之后,可卿方才仔细打量秦业父子,见他二人满面沧桑便又忍不住落泪。 “父亲……你们受苦了!”可卿泪珠不断滑落。 秦业叹了口气,说道:“多亏有你,否则为父与钟儿,还不知是否有命在!” 这时秦钟也问道:“姐,你入王府之后,过得可还顺心?” ……………… 自秦业父子见了可卿,转眼间便是五天时间过去,这两天也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甘肃地方文武官员,以及抽调的四川陕西等官员到齐,宁焕祥召集他们议了事,细致安排了他们要做好后勤供应。 其次是甘肃地方官员们,也察觉到了王培安想要搞事,并自发串联起来给其施加阻力。 然而王培安并非常人,他丝毫不顾忌自身安危荣辱,两天之内到处调查走访,还真让他查出了不少东西来。 最后他将搜罗的官员贪污证据,分别送了甘肃巡按御史衙门,以及西北监军御史梁潜,当然还有西北总督宁焕祥处。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三家衙门只能秉公处理。 最后的结果是,共有两名知县被免职待参,另有三名主簿被罢官收监,以及十六名书吏被下狱。 而这只是武威府一地的情况,甘肃的其他府县王培安还没查,便已经有了如此“丰硕”的成果。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消息传出官员人人自危,反倒扰乱了正常的办公理事。 为了平叛大业,在宁焕祥和梁潜共同指示下,案子被移交给了甘肃按察司。 本来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哪知王培安是半分不上道,又以监督的名义进驻按察司,着实是把符安东给难受得不行。 “王大人,这件事情自有本衙料理,你还是干自己的本职去吧!” 按察司衙门内,符安东端着茶杯,手拿杯盖拨弄着茶叶,目光却极为锐利盯着王培安。 “大人还要卑职重申几次?卑职是奉旨巡视地方,如今既有大案扰乱地方,卑职又岂能视而不见!”王培安表情严肃道。 压制住怒火,符安东沉声说道:“很多事情,都有轻重之分,眼下最要紧的……是西北的平叛大业!” “卑职查案,替运粮民壮伸冤,也是为了平叛大业!” 顶完这一句,王培安接着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卑职清楚,而若运粮民壮心怀怨怼,又如何能保证军粮按时运达?” “若大人保证,民壮再不发生闹事之举,卑职可以不再深究此案!” 作为按察使,符安东很清楚下面人有多贪婪,所以他还真无法保证民壮不闹事。 “若大人可以保证,卑职自会上奏朝廷,不再插手按察司办案!” 听到这话,符安东将茶杯重重放回了桌上,冷哼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大堂。 既然这王培安如此不上道,那他就只有行非常手段了,所以接下来他要跟郭启云商量。 而符安东的这些反应,也很容易让王培安心联想到,或许这位也跟贪污案有关。 所以接下来,他还要细致的查访审问,收罗证据继续深挖下去。 百姓已经苦到这般田地,地方官员却还在敲骨吸髓,这是王培安所万万不能忍的。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武威府衙之内,秦业父子陷入了麻烦之中。 他俩作为书吏,入职以来手上过了不少账目,昨日清查下却发现了纰漏。 “二位,依着那位王大人的意思,在你们手上缺了上千石粮食,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在秦家父子面前,乃是武威府推官段征,此刻他正语重心长的分析情况。 秦家父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账上怎就少了一千石粮,每一批粮入库前他们都数过,确认无误后才在文书上签押。 “唉……这其实也不怪你们,军粮和贴补民壮粮食合用库房,进出频繁转运稠密,一不留神就混了!” “要是咱们衙门发现倒还好,可今日那位来查了账,事情可就大发了……”说到这里,段征还假装叹息了一番。 “段大人,你可得帮我们!”秦钟心急如焚。 他确实应该着急,戴罪之身还犯大错,那几乎是自寻死路。 “唉……那姓王的连按察司面子都不给,我又岂能帮得了你们!”段征又叹息了一句。 这时秦业也忍不住开口:“那账目我和父亲核对过,绝对不会有错,请大人帮你……” “你们当真仔细核对过?绝无错漏之处?”段征改变了语气。 “绝无错漏之处!”秦业笃定道。 “我虽帮不了你们,但可以给你们指条路!”段征捋须说道。 “还请大人明示!”秦钟再度开口。 “那王培安是襄王府长史,这件事你们或可找襄王殿下帮忙,只消他一句话……你们就没事了!”段征平静说道。 这个办法秦业父子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着实不愿让可卿为难,所以才没想过走这条路。 似乎知道他俩的顾虑,段征接着说道:“你们若是遭了殃,只怕还会牵连令嫒,事不宜迟啊!”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秦业父子便已无可选择,因为他们本来的目的,或者说唯一的希望,就是要确保可卿的安全。 见他二人还在思索,段征接着说道:“二位……若你们再耽搁下去,只怕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钟儿,我们现在去见你姐姐!” 眼见秦业父子要走,段征当即拦住他道:“先别着急,晚些时间再去吧!” “大人,事不宜迟……”秦业面色凝重道,他现在是真怕耽搁下去。 他也曾是官场上的人,在工部时可谓各色官员都见过,但还从没见过王培安这样的狠人。 顶着布政司按察司巡按衙门办案,甚至连总督府的面子都不给,如此直率的简直是听都没听过。 所以,当有知县被此人弄进大牢后,秦业就真的难以淡定了。 “今天晚上,布政司郭大人在揽月楼宴请襄王殿下,届时甘肃地面上的文武高官都会到场,本官有幸……今晚也在受邀之列!” “想必你也知道,对那位王大人的轻狂举动,甘肃上下早已是怨声载道!” 走到秦业近前,段征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容和煦笑着说道:“今晚你随我同去,到时你道明缘由,我必定联络一众同僚声援你,到时襄王殿下只需顺水推舟,你的麻烦也就过去!” 虽然总觉得事情不太寻常,可秦业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于是他只能点头应下。 待秦业父子退下之后,段征脸上笑容便已消失无踪,跟秦业说这些他也顶着极大压力。 借着秦业的这件事,让朱景洪公开亮明态度,这样的内情要是传开了,他段征当场被打死都有可能。 然而他却不得不接下这差事,谁让王培安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这位武威府推官。 但愿今晚,襄王愿意回护秦家父子,如此我就赢得生机了……段征心中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