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愈发整齐,陈勇站在雕塑上,手里挥舞着手机当做荧光棒,像模像样的指挥着漫山遍野的人们。 “罗教授,您这助手……” “皇汉,可以这么称呼他。” “……”方晓对皇汉这种词明显很陌生,罗浩知道是他老了。 在方晓这一辈人中,河殇才是主流。在年轻人里,皇汉是主流。 “他本来偏中性,但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差点没饿死在英国,回来后就这样了。”罗浩看着意气风发的陈勇,轻轻叹了口气,“这是病,得治。” “……” 方晓无言以对。 音浪磅礴,江水似乎都跟着汹涌澎湃起来,云霄震动。 “罗教授,他怎么差点被饿死的?” “你去的是美国?” “是啊,在当地华人饭店里吃饭。他们弄的那些破玩意糊弄洋鬼子的,把临街的几个鬼子开的日式料理都挤兑黄了。我进去尝了尝,不合口味,直接要的蛋炒饭。” 罗浩想想,还是陈勇太老实,有些棱角。 你看像方晓这种不就很好。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长江黄河。】 声音愈发整齐,罗浩隐约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远远看去,陈勇的脸上散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光,白里透红,像是打了肾上腺素似的。 “罗教授,您助手是剑桥还是牛津的。”方晓问道。 “埃克塞特大学,魔法与神秘学的硕士。” “啥?”方晓怔住。 “就是j·k·罗琳的母校,埃克塞特大学。”罗浩笑眯眯的看着方晓的表情。 的确有点意思。 “这……” “他的魔法很厉害的,好像和英国王室有点瓜葛,但我没仔细问过。” 方晓彻底无语。 罗浩也没跟他说陈勇在青城山进修的事儿,从前说起这些事儿觉得有些不靠谱,但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不错。 “说起魔法。”方晓缓了缓,笑道,“我美国的同学家里,第一次去把我吓一跳。” “怎么?” 罗浩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着。 周围的歌声嘹亮,不扯脖子喊听不清。 “我一进门,看见了他的遗照。” “!!!” “他说那面不安全,入室抢劫的太多,把遗照放在门口,要是自己走出来,劫匪看见遗照和自己,最起码能楞两秒。这两秒,就能救命。您没去过那面不知道,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枪响。” 哈哈哈,罗浩想笑,但笑声淹没在歌声中。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 罗浩干脆也跟着唱起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挥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罗浩的嗓子都哑了,歌声还是此起彼伏。 罗浩看了眼时间,抓紧回家吧,再不回去天都亮了。 他跳下去,在人群里挤到陈勇身边。 最里圈的都是年轻的妹子,罗浩很清楚这是因为陈勇身上荷尔蒙的气息召唤过来的。 “走了!”罗浩一边扯着脖子吼,一边大风车似的挥舞手臂。 陈勇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从雕塑上跳下来,和罗浩消失在人群中。 “开心!”离远吼,陈勇嘶哑着说道。 罗浩叹了口气,医疗组是来飞刀的,而不是来唱k的。 但还真就没办法,罗浩的嗓子也哑了。 不过好在滴车不用自己开,和方晓告别,罗浩哑着嗓子跟司机师傅说慢一点,并加了一百块钱,坐到后排开始打瞌睡。 回到省城,罗浩迷迷糊糊刷牙洗漱睡觉,第二天一早正常时间睁开眼睛。 幸好精神力30,罗浩并不觉得困。 起床,陈勇还在睡。 罗浩感觉到了精神力的好处。 不过缺点就是没有饭吃。 好像蹭陈勇的早餐蹭的有点多,一旦早晨起来没有人给早餐,罗浩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打开视频,播放手术,支起来,一边看手术视频一边洗漱。 神清气爽,罗浩出门吃早饭,给大妮子发了一条信息,约着今天去大妮子那看纪录片的剪辑。 这么早,王佳妮没起床,罗浩也有事儿——去医院看患者。 术后患者当然要看,不看的话罗浩的强迫症会发作。 周末,早餐店挤满了人,罗浩想起方晓戴着口罩的样子,猛然意识到昨天晚上他陪着自己挤在人群里到底有多遭罪。 有空再去吧,教一教方晓手术,如果他需要的话。 罗浩自顾自的坐在外面,点了俩韭菜盒子和一份鸡蛋糕。 韭菜盒子就当是缅怀在美国的范东凯。 “呲呲呲” 一个古怪的声音传来。 罗浩低头,看见一只大黄老实乖巧的坐在不远处,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吃饭。 它没汪汪叫,而是发出乖巧的声音。 “汪!”罗浩叫了一声,大黄的眼睛一亮。 “汪汪” “汪汪汪” 罗浩和大黄交流了几句,抬头,“老板,来份小笼包,猪肉馅的,不要大葱。” “来嘞!稍等。” 罗浩见大黄没有狗绳,把它喊过来,靠在自己腿边坐好。 大黄乖的很,老老实实的坐在罗浩身边,就像是罗浩的护卫犬一样。 一早人多,足足过了10分钟,包子才端上来。 罗浩掰开一个包子,吹了吹,等凉了后喂给大黄。 大黄也没抢,只是哈喇子都落到了地上,舌头伸出来一直舔着鼻子。 一屉包子喂完,罗浩擦了擦手,叮嘱大黄注意安全,便开车去医院。 上楼,挨个病房看了圈自己的患者,聊了一会。 患者的病情平稳,其实并不用来查房,但罗浩有强迫症,不看一圈总觉得缺点什么。 完事儿,罗浩换了衣服。 但看了一眼,王佳妮还没回信息。 得劝劝她,作息规律,总熬夜对身体不好,罗浩心里想到。 去办公室坐会吧,等王佳妮起床。 “分手了好啊,别为了一棵树吊死,大片的森林呢。” “呜呜呜可我舍不得。” “咦?没看他长多帅啊,难道说是歪脖树?也是,不是歪脖的,不够粗,也吊不死你。” 罗浩走过去,俩护士马上闭上嘴。 对此,罗浩假装没听到,大步走向医生办公室。 跑黄腔么,人之常情。要不说女生的闺蜜群是最私密的,男人很难想象平时一本正经的女生开起车的时候速度有多快、有多疯。 要是陈勇在,估计就趴在护士站的桌子上和俩护士开始聊起来,自己的人设不在这儿,没必要。 下一秒,罗浩怔了一下,脚步放缓,最后直接站住。 一個小家伙费劲巴力的拱开防火通道的铁门,探出半拉脑袋。 呦呵,竟然是大黄! 它怎么来医院了?难道是跟着自己一起来的? 罗浩忽然动了收养的念头。 能顺着味儿跟自己来医院,也算是有灵性、有缘分。 “嗨!”罗浩喊了一声,大黄吓了一跳,身上的毛都炸起来。 但看见是罗浩,它马上从铁门的门缝里挤出来,晃着尾巴来到罗浩身边。 “怎么来医院了?”罗浩一边和大黄交流,一边东瞻西望,像是做贼一样。 大黄和罗浩亲昵了一下,随后低头闻着味儿。 它垂着尾巴,一步步走进病房。 罗浩担心出事儿,跟在大黄身后。 大黄来到4号病房门口,越走越快,最后几乎一溜小跑直接进了病房。 随后它人立而起,趴在病床上。 “蘑菇,你怎么来了?”躺在病床上正输液老人一边伸手抚摸大黄,一边摘掉老花镜,一脸错愕。 罗浩也愣住。 没想到大黄竟然是来探视患者的。 患者是罗浩的患者,罗浩这才知道大黄站在早餐铺外等着自己,并不是要吃的,而是闻到了自己身上残留的一丝患者的味道。 是挺长时间没换外衣了,罗浩心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但关键是患者家住在省城下面的附属县城,距离百十公里,大黄是怎么找来的? 大黄人立,前爪搭在床边,没碰床单,头用力伸着,挤到患者的怀里。 老爷子一边摸着大黄一边抱怨,说着说着,他忽然泪流满面。 “大黄,你怎么找来的?”患者陪护也很惊讶的问道。 大黄摇着尾巴,不断用头拱着老爷子没扎点滴的手。 “哪来的狗,不能进病房!”护士追过来。 罗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护士拦住。 “罗教授……”护士有些为难。 “大黄走了好几天,二百多里地,才找来的。亲近一下,然后我带它走。你忙去吧,这面没什么事儿。”罗浩微笑。 患者家属感激的看向罗浩,他搓着手,“狗子不懂事,不好意思啊。” “二百多里地,这是怎么找来的呢?”罗浩笑呵呵的说道。 “大黄常年在山上放牛、放羊,好用的很。”患者家属答非所问。 但罗浩并不在意,他见大黄抬头,用舌头舔着患者没扎点滴的手,好像在安慰老人家,不疼不疼。 罗浩等了十几分钟,这才说道,“病房里不能养狗,要不这样吧,我把它带回家,先在我家住两天。” “啊?”患者、患者家属有些错愕。 他们刚刚还在犯愁怎么把大黄送回去,没想到罗浩提出来要带着大黄回家,先收留几天。 “害,也不麻烦,一早我还遇到了大黄,喂它吃了一屉小笼包。” 罗浩把一早的事儿讲了遍,随后招呼大黄。 大黄犹豫了一下,晃着尾巴来到罗浩身边蹭了蹭罗浩的手,马上又跑回到患者身边蹲着守着,像是正经的保镖一样。 “我们认识,老人家再有两天左右能出院,也没多麻烦。”罗浩笑道,“我俩多少也有点缘分,不会亏待它。” “那辛苦您了,罗教授。”患者家属有些抱歉。 “没事,不客气。” “大黄它……” “精力充沛么。”罗浩笑呵呵的说道,“没事,要是实在精力充沛,我找大学生来遛。” 罗浩也就是开个玩笑,总不能找陈娇帮着带大黄吧。 大黄看着憨厚,其实中华田园犬要是凶起来,还是蛮厉害的,罗浩担心出事。 还是自己带着比较好。 只是……今天要去大妮子家里。 没想到一早晨遇到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俗话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手机响起。 “喂,起来了。” “你在哪呢?我今天要去见齐道长,你那没事吧。” 齐道长? 伏牛山。 “伱等下!”罗浩马上喊停,“一起去。” “嗯?你有事儿?”陈勇本来就是跟罗浩知会一声,没想到罗浩却来了兴趣。 “见面再说,你来医院,一起走。” 去伏牛山似乎也行,带着大黄去道观溜达一圈。 罗浩随后给王佳妮发了信息,让她带狗绳来。 真要是因为不带狗绳出事儿那可就操蛋了。 罗浩也没敢离开病房,就一直守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大黄,万一大黄到处跑吓到人就不好了。 过了会,陈勇先赶过来。 “咦?病房怎么有条狗。”陈勇戴着口罩,靠在门口本来准备问罗浩要去伏牛山干嘛,没想到进门就看见了大黄。 “来探视的。”罗浩淡淡说道,“喏,狗都比天边孝子综合症的患者家属强。” “喂。”陈勇的口罩动了动,丹凤眼眯起来,似乎在笑,“你别去长南市被患者家属给投诉,回来就对所有患者家属又都意见。” “别扯淡,我就事论事。”罗浩说完,拍了拍手,“好了,我带你走。” 说着,罗浩喉间发出几声低沉的声音。 大黄“嗷”了一声,尾巴下意识的垂了下去,像是遇到了天敌。 但转身后大黄看见是罗浩,鼻子用力嗅了嗅,尾巴抬起来,开始摇晃。 “它说啥呢。”陈勇问道。 “不想走,它要陪床。”罗浩耸耸肩,抬眼看向患者,“老爷子,大黄……不对,叫蘑菇,我带走了。” 患者早已经不哭了,他伸手用力摸了摸大黄的头,“蘑菇,听话,过几天我就回去。不不不,过几天咱们一起回去。” 他下床,穿上拖鞋。 大黄马上精神起来,围前围后摇着尾巴,看样子开心的不得了。 罗浩想了想,弯腰把大黄抱起来。 大黄开始挣扎,但罗浩低吼了两声,它沉默下去。 “我先带大黄走,这几天每天可以探视10分钟,在大门口。”罗浩不容置疑的说道。 “好好好,辛苦罗教授。”患者连连说好,但眼睛不离大黄。 如果说之前大黄只是家里想的一条土狗,那这次大黄跑了二百里地来探视,已经变成了家人。 “没事,我会照顾好蘑菇的。”罗浩说着,叹了口气。 照顾好,这三个字意味着责任。 真是从天而降的一份责任,罗浩伸手rua了rua大黄的头,转身出门。 “嗷嗷嗷”大黄没有汪汪叫,而是发出嗷嗷的凄惨叫声。 罗浩抬手一巴掌拍在大黄的屁股上,用力不大,随即低吼一声。 大黄终于老实了,陷入沉默。 罗浩也没回头,他知道患者一定在哭。 没事,过会儿去伏牛山,给患者家属发几张照片好了,让他们放心。 罗浩和陈勇没坐电梯,而是直接走防火通道下去。 来到大门口,罗浩找了个偏僻点的台阶坐下,大黄犬坐于前,低着头,任由罗浩训斥。 “你是来探视的,人挺好的,你看一眼放心就行,怎么还不走了呢。”罗浩一边安慰,一边训斥。 “你就是这么成为北动之王的?”陈勇觉得好笑。 “随便聊几句,它能听懂就行呗。”罗浩解释了一句,随即看向大黄,“这是住院,有住院的规矩,你不能一直住在那。我知道你会很听话,但还是不行。” “汪!”大黄吼了一声。 它耷拉着耳朵,尾巴坐在屁股下面,黑乎乎的狗嘴闭的很紧,一看就知道它很不高兴。 罗浩闲来无事,反正要等大妮子带牵引绳来,现在大黄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不断地教训着大黄。 这孩子是真野,二百多里地,自己偷摸跑过来,一路上味道都闻不到。 它能找过来,真的只能用玄学来解释。 罗浩“训斥”着大黄,陈勇站在一边看热闹,周围来来往往的患者、患者家属有人开始围观。 忽然,一个走路踉踉跄跄的小孩子走到大黄身边,委屈吧啦的看着罗浩。 想要给大黄求情? 罗浩没想到大黄这么有狗缘。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小男孩噗通一下跪在罗浩面前,和大黄蹲坐的姿势一模一样。 “……” 罗浩差点用头撞地。 这都是啥啊! 自己就训了大黄两句,怎么还有人给求情? 求情不说,直接就跪,这也太尴尬了吧。 大黄也愣住,侧头看着小男孩,嘴里呜咽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孩子的奶奶看笑了,连忙上前把孩子抱起来。 罗浩也抓紧时间抱起大黄离开。 一场乌龙。 “罗浩,刚才大黄和孩子说啥了?”陈勇问道。 自从罗浩成为北动之王后,陈勇似乎对兽语特别感兴趣。 “它说,没想到兄弟你这么讲义气,以后吃屎你吃尖,电线杆子撒尿咱俩撒一边。” “咦?还挺押韵。”陈勇知道罗浩在胡诌八扯,哈哈一笑,跟着罗浩往出走。 罗浩一边走一边看着来往的车辆,没看见王佳妮的身影。 算了,出门等着吧。 刚刚那一幕太尴尬,这要是被人扔到网上去,自己都有可能被网暴。 虽然罗浩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很快,王佳妮看见罗浩,她下车,一蹦一跳的来到罗浩面前。 “这是谁!”王佳妮的眼睛里闪着光。 “叫蘑菇,来探视的。” “探视?” 罗浩简单的讲了一遍发生的事儿,王佳妮顿时喜欢大黄到了极点。 这么乖巧懂事的大黄谁又不喜欢呢。 “我就说,中华田园犬就是天下第一。”陈勇站在一边说道。 “你这种皇汉的味道真的透着一股子酸臭味儿啊。”罗浩和大黄说了几句话,便把它交给王佳妮,“连中华田园犬都要争一下?” “为什么不?!”陈勇瞪大眼睛,认真的说道。 “害,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好好干活吧。你每做的一台手术,都是055打上一枚螺丝钉。” 陈勇怔了下,忽然觉得罗浩说的有点道理,但要比自己的态度更加有味道,像极了柴老、周老他们的那种说辞。 难道他在pua自己?陈勇陷入沉思。 “你要去伏牛山干嘛?”罗浩开始转移话题。 他不想听陈勇略显偏执的话。 “周末,齐道长跟我讲他们忙得很,让我去帮个忙。” “帮忙?” “害,就是坐一会,给人解签。” “就是那种连抽三个下下签,然后你拿出来一个上上签跟人说上上大吉的那种?还是说像武当掌门被人骂了几句,追打到山下的那种。”罗浩问道。 “别闹,车呢?”陈勇东张西望。 “喂,你到底要干嘛?”罗浩牵着王佳妮的手随口问道。 “齐道长的徒弟被人欺负了,让我去把欺负他的人命给算穷了。” “!!!” “真能么?”王佳妮愕然问陈勇。 “你猜呢。” “别听他瞎扯淡,就算是可以,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罗浩伸出手指,抠了抠大妮子的手掌心。 “痒,别闹。” “你俩别撒狗粮,我不吃,大黄不知道吃不吃。真要是上去给你一口,让你嘚瑟。”陈勇警告道。 不过看他的表情也没多羡慕。 也是,想让一身石楠花味儿的男人羡慕这种事儿,估计很难。 “你到底干嘛去?” “帮忙,你怎么就不信呢。”陈勇鄙夷,“从那年尔滨活了后,周边各地的旅游景点都在开发,道观这种清静之地也难幸免。唉,你说说,还得挂条幅——在党的领导下。” “难道不是?”罗浩戏谑问道。 “当然是。”陈勇很自然的回答道,“可来算命的人太多,算不好当场就哭。我就跟齐道长说以后咱改行做心理咨询算了,现在道观一到周末就乱糟糟的。 齐道长说,他已经收了几个弟子帮忙处理这些俗事儿。” “要培养多久?” “随便糊弄一下,估计下周就能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