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敏脸上的笑容却显得理所应当,“自然该去见见舅舅的,虽然说如今舅舅精神不大好,但是若事情真的成了,我这从外甥女儿转换到儿媳妇的身份,总要叫他先知道吧?新 也不枉疼了我这么多年,赵嬷嬷你说是不是?舅舅可是这世上,除了我娘最疼我的人了。” 赵嬷嬷连忙摇头道:“郡主,这事儿可不能任性,如今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谁也不知道。 眼下若就这样贸贸然前去将这事儿说了,万一陛下听了然后有个什么好歹,那咱们这罪过可就大了。” “嬷嬷你这担心也有些太过于没有由头了,我何曾是那种半点儿分寸也没有的人?既然打算去见舅舅,又怎么会不顾及到他的身体?你放心吧!我知道见到了舅舅该怎么说。” 赵嬷嬷眼看着劝她不动,也有些着急,可是着急也没有用。 当即便想着要不然先去给长公主写信好了。 眼看着她匆匆忙忙离开的脚步,慧敏嗤笑了一声。 吓成这样? 生怕这事儿成不了是么? 慧敏心里清楚,虽然长公主府看上去没有站队,但是当初,母亲分明对三皇子更慈和一些。 至于后面有没有偷偷给三皇子什么支持,慧敏不清楚。 可是三皇子势败之后,长公主便十分低调了下去,后面舅舅病重,身为舅舅的妹妹,竟然直接回了南方。 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说到底,那是担心遭到太子的报复。 所以这会儿得知了自己这边的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就将赵嬷嬷给安排了过来,真的是来帮自己的,还是顺带着监视自己,这个话还真不好说。 慧敏不是傻子,相反,很多时候,她甚至有些敏感得过分。 当初自己中了那种药,母亲有几分是真的担心她,又或者说,究竟是怕她的身子出问题,还是担心事情闹出去之后,会让整个长公主府蒙羞? 如今这事儿已经不可考了,但终究她挺过来了。 不过这一次入东宫的事儿,母亲倒是半点儿没有隐瞒,或者根本就瞒不住,这不就是希望能一手促成此事么? 甚至连自己入宫之后,将自己那个好哥哥安排来京城的事儿都商量好了,不就是希望到时候借着自己在东宫的力量,给长公主府助力么? 慧敏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很想说,不管如何,她也是亲生的女儿,怎么因为那个败类父亲的过错,就要如此利用她呢? 与之相对比的,她甚至觉得那位深宫里躺着的舅舅,对自己还更真心一些。 她是真的想去见裕丰帝,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只是如今裕丰帝着实已经病得很厉害了。 此前他只是消瘦,精神却不错。 却不曾想,如今身子不但消瘦,而且还瘦得越来越厉害,曾经那个万众之上的帝王,几乎受成了人干,偏生精神也不行了。 慧敏实际上并没有把握能见到裕丰帝,毕竟就是太子也见不到他一面。 可她竟然真的被允许入内探视了。 当看到那个太监比手请她进去的时候,慧敏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 果然,舅舅待她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当她看到裕丰帝的那一刹那,却吓得直接后退了两步,然后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床上的人连呼吸似乎都变的困难了,韩翦就陪在旁边,轻声地与他说些什么。 ap 然后慧敏便听到裕丰帝几乎全是气声的声音,“是慧敏来了?” 纵然已经变了许多,但是还是能听得出来,确确实实是裕丰帝的声音。 自小到大听得多了的舅舅的声音,慧敏的眼泪一串串地往下落。 她终于克服了恐惧,慢慢地往前面走过去,“舅舅,是我,是我来了。” 当她看到裕丰帝那个几乎已经成了骷髅头的一样的脑袋,眼泪彻底地花了她的视线,她跪在脚踏上,哭得伤心,“舅舅,你怎么……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裕丰帝睁开那双浑浊的双眼,好半晌才找到慧敏的位置,却是笑了笑道:“舅舅大概是快死了。” 他这说的是实话,慧敏心里一清二楚,甚至于整个天下都一清二楚。 这朝堂之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那一日,等着这个老人咽气,等着将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一切拿出来见见天日。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真看到了这样的裕丰帝,慧敏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裕丰帝似乎是感觉到她在哭,用力扯了扯嘴角道:“慧敏也会哭了,我还以为你只会委屈的时候,才会哭鼻子呢!” 意料之外的,裕丰帝到了这个田地,竟然说话还甚是流畅。 慧敏惊讶地抬眼,然后在面对着对方的面容时,又再一次爆哭,“舅舅,你别这样,慧敏会害怕!太医呢?那些个太医呢? 他们一个个的不是很厉害么?舅舅怎么会这么瘦?仓库了那么多东西,难道就不能补一补么?” 站在一旁,一直如同一根木头桩子似的韩翦忽然开了口,“都在外殿候着。” 慧敏闻言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更知道的是,就算是那些太医日日守在床边裕丰帝也是算着日子在离开这个世界了。 “朕已经看开了,”裕丰帝那双眼睛落在慧敏的脸上,“要不然,你今日怎么能进得来呢?” 慧敏呆呆地睁着眼睛看他,随即便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裕丰帝的病,大概是很早之前就有了结果,不知道诊断结果到底是谁给的,但至少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 可裕丰帝不愿意接受,不愿意承认,所以,干脆将自己关在这里乾元宫里,然后让所有人能找来的人替他医治,用各种各样的法子。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不是血亲,是不是最为信任的臣子,他都不肯见,是不肯叫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形。 而如今,他终于放弃了,所以他见了慧敏。 他是用一种平和的心态见的这个曾经自己最为宠爱的外甥女儿的。 慧敏的眼泪立刻便掉得更凶了。 原来事实和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两回事儿。 所以她这个时候竟然觉得无法接受。 “既然你今日来了,既然见着了,”裕丰帝看着那个仍旧跪在脚踏上哭泣的小姑娘,脸上竟然难得出现一丝笑意,“做舅舅的总要替你做最后一件事儿才算疼了你一场。” 慧敏连连摇头,她从小就对这位有着无上权力的舅舅予取予求,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就是一种理所当然,被宠爱着的理所当然。 可是这会儿听到老人的话,她却只觉得害怕,好像只要他说出来,一切就都结束了似的。 裕丰帝却笑着道:“这可不是我们慧敏的性子,舅舅一向都依着你的,你不是一直喜欢萧钰那小子么?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许多事情舅舅也看开了,实际上,也未尝不可,毕竟你都已经是寡妇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