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默还在犹豫,过了好一会儿道，“出去，是到那天的房间里去吗？很暗很暗的那个。” 【不。】 西奥多一边回答,一边打开了门,叶默看着外面的实验室，有些愣怔。 西奥多耐心地等待着,门其实不应该现在打开,他记得今天的事情。 实验室在基地最深处,叶默从来都只在图像跟图画上像看童话一样窥视外面的世界。 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也无法理解出去这种概念,反反复复问了很多次，也犹豫了很久,最后才鼓起勇气,那时候已经接近基地里的人出来活动的时候了,很多通道都不能再走。 最后他只在靠近外侧的走廊里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满天繁星的天空,然后就恋恋不舍地回去了,但西瑞尔依旧很开心。 这次，他希望西瑞尔可以更快乐一些。 叶默看着外面，甚至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上一直很宝贝的瓶子,他站起身,走到门边,身体留在门内，向外面张望着。 西奥多已经打开了实验的门,外面是有点昏暗的走廊。【外面没有人。】 这次叶默花的时候要更多一点，他慢慢试探着，走到了外面，西奥多在地板上打出了亮色的标志,亮亮的箭头在叶默脚下，等他走过去，就欢快地在脚下绕一圈，仿佛在鼓励着他向前。 叶默依旧很慢，他从没走过这边的通道，谨慎地试探着前进。 但他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走廊里也能隐约看出来亮晶晶的，他像第一次走出昏暗巢穴，触碰到这个世界的小兽。 走过漫长的通道，就是外面的世界。 叶默停了下来，看着外面，那是一片青色的草地还有一丛丛的灌木，远处是一片树林。 他好奇又有点畏惧地在出口踌躇，“布拉基，你在吗？” 西奥多立刻回应了他，【我在，这是基地的生态区。】 供基地的人员休闲野餐的地方，西奥多迫不及待地将它展示给叶默。 过了几秒钟，叶默才慢慢地踩到草地上，然后他停住不动了，“凉凉的。” 西奥多看着他将另一只脚也踏上去，慢慢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再次确认道，“布拉基，你在吗？” 西奥多回应他，【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在你脖子上的项圈里。】 叶默总是很相信西奥多，随后他放下了心，就不再确认，他的速度逐渐加快，甚至跑了起来，最后跌倒在了草地里。 阿诺下意识想上前，但很快，叶默就自己起身了，他嗅着手心，舔了一下残留的草叶，又去将自己埋进一边的灌木丛中，闻够了又咬了一下灌木的叶子。 然后他躺在了草地上，看着天空，“那是星星吗？” 【是的。】 “离我好远啊。” 西奥多下意识道，【最近的行星距离我们有——】 叶默难得开口打断了西奥多，他躺在草地上，眼睛也满足地闭起来，“但我有我的星星。” 西奥多顺从道，【嗯。】 “我想叫你西奥多，我在课上学到的，这是星星的意思。” 有点不一样了，叶默不是在这里为他起名西奥多的，他还以为自己得不到这个名字了。 原本叶默在其他实验人员面前喊了他的名字，之后西奥多去找他，提醒叶默不要喊自己的名字。 但西奥多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叶默脸上的表情，不安又害怕，他不想看到叶默这样的表情。 所以一开始就忍不住提醒叶默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喊他名字。 叶默原本更沉默一点，西奥多靠近的也要更犹豫一些。 上一次他还茫然着，但这次他已经坚定地选择了西瑞尔，如果可以改动，他总是忍不住避过会让叶默难过的部分。 西奥多想着，回答叶默，【嗯，我是你的星星，你的西奥多。】 叶默躺在草地上，闭上了眼睛，他仿佛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 阿诺一直紧绷着的心就放松了一点，他下意识去看诺顿，诺顿也在看着叶默，察觉到阿诺的视线，他侧了一下头，瞥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叶默玩了很久才在西奥多的提醒下回去。 回到房间后，他兴奋了很久才睡着，只是刚刚睡着，诺顿的精神力随即就覆盖了过去。 连柏得都皱着眉上前了一点，在其他人的精神力领域里要小心再小心，所以之前阿诺控制不住情绪，都会被诺顿压制住。 但这次阿诺反而是拦着的那个了，他没动用精神力，只是焦急地拉着诺顿，“大哥，等等，小心一点！” 话音未落，诺顿的精神力已经重新回来了，还咬着一团有点熟悉的数据。 那团数据很快从虚拟世界到了现实世界，落到地面上。 是西奥多。 西奥多看了一下自己手，随后就站直了身体，“陛下。” 阿诺有点诧异，“西奥多？” 他跟叶默联系很频繁，自然也知道西奥多的模样，但他震惊的点在于，格兰斯之间任何形式的精神力交流，都从来没有其他人能加入。 德恩烈皱着眉，其他人也小声讨论起来，看起来显然也对此不清楚。 一边的柏得倒是显得不怎么惊讶，“果然是你，我就说有点不一样的气息，诺顿怎么一直坐的住。” 不知道是不是智能的缘故，西奥多的精神力几乎没有属性，像水一样，也很隐蔽，能被西瑞尔卷进来也不算奇怪，西奥多是刺客的料子。 柏得以前就那么觉得了，这也是他不想让他待在西瑞尔身边的原因，西瑞尔太亲近也太信任他了。 西奥多挨个跟他们打招呼，“柏得殿下，诺安殿下，晚上好。” 柏得打量着他，懒洋洋地摆了摆了手，权当回应。 西奥多看了他一眼，之前柏得可都是无视他的。 诺顿开口了，“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但西奥多很快就理解了诺顿的意思，诺顿是唯一一个知道原本应该是怎么样的人，以他的敏锐，能立刻察觉也并不稀奇，“细节可以改变，其他不可以。” “在西瑞尔没有醒的时候，好像自由度大一点。” 比如现在，他就被抓了过来。 诺顿看着西奥多，“今天做得很好，继续。” 哪怕是回忆，是由精神力构成的虚假世界，他也希望西瑞尔能得到的多一点，再多一点，一点点也可以。 西奥多点点头，“那是西瑞尔，我会尽力的。” 说话间，场景又开始变换，西奥多又转换成数据，回到了叶默的身边。 柏得察觉了什么，等到西奥多离开，才开口道，“跟过去不完全相同吗？” “嗯，一点。” 只有精神力足够强大，才能构建出这样真实还有一点活动空间的世界。 柏得有点感叹，“不知不觉，西瑞尔也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阿诺的重点则完全不在这上面，他忧心忡忡着，蛮横地插·进了柏得跟诺顿之间，“原来的是什么样的？我的西瑞尔，大哥，出去我要看看，我不放——” 他话还没说完，就睁大了眼睛，停了下来。 其他的格兰斯原本放松了一点点的神经也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场景已经变换完成了，眼前的景象还是那个实验室，叶默长大了不少，他被束缚在实验台上，眼睛也被盖住。 时不时手臂上的肌肉就绷紧一下，然后又慢慢放松，很多时候还等不到放松，他就又绷紧了。 实验室里冷清了很多，只有两名研究员，其中一个走了过去，为他注射了一针药剂，随后又观察了一会儿数据，“还是不合适。” “还有其他种类的精神力抚慰剂吗？再没有进展，他就要报废了。” “没有，已经试过很多了，不给他注射点止痛剂吗？” 研究员有点烦躁地摸了摸头发，“他对止痛剂都已经有了抗药性，注射再多就影响数据了。” “也无所谓，他马上就要被行动部带走了，但倒是很乖，这种时候也不出声。” 他们一边交谈着，一边往外走。 诺顿站在实验台前，叶默的手紧紧攥着，四肢都因为挣扎被束缚带割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他伸出手，覆盖在了叶默的额头上，精神力跟之前一样缠绕了过去。 毫无反应。 跟他所预计的一样，他跟叶默仿佛处于不相交的时空，诺顿收回了手，这是他不能插手的部分。 他抬眼，西奥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实验台对面，也许是叶默的视线被遮挡住的缘故，他可以转变成人类的形态了。 诺顿看着他，西奥多对他点了一下头，随后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叶默的身上。 西奥多将一边台子上的针管拿过来，模拟着刚刚研究员的声音，【我来给你注射止痛剂。】 针刺进皮肤，随着药液的注入，叶默很快就安分了下来，他忍耐了那么久，已经很疲惫了。 其实这个时期叶默对止痛剂已经有了耐受性，不应该这么快起效。 但这里终究是叶默自己的世界，他潜意识觉得自己注射止痛剂后就应该不再疼痛，于是就不再疼痛。 等待叶默安静下来。 西奥多慢慢地把叶默额上跟脸侧的汗液擦掉，又将自己的脸颊贴过去，俯身拥抱着叶默，安抚地抚摸叶默的头发，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在叶默痛苦躺在实验台上的时候，害怕又孤独地躲在小屋子里的时候，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等待死亡的时候。 但可惜，在过去，他除了注视着叶默，也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