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之地的冬天非常漫长，下雪只是刚刚开始，距离冬天结束还有漫长的五个多月。 大部分农作物的生长周期都在半年左右，一些南方和西方的小麦蔬菜在这里很难适应，本地的作物基本上都是经过筛选，不断优化出来的寒带作物。 劳伦斯喜欢收集外面的农作物进行改进，找出比当地作物更适合当地的外地作物。 海运的优势让渡姆港的体量迅速超过了普米修镇。 这里聚集了更多的人口，修建了更多的建筑，各种生活设施也更为便利。 渡姆港和普米修镇的距离不算近，大概是走路三四个小时的路程，类似普通乡镇到市区的距离。 橡树城距离渡姆港要更远一些，走路的话无法来回，必须要有坐骑才能来回一次。 在很多时代，这种距离足以阻隔一生了，大部份人一辈子都生活在自己的村庄里，很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种自由，比身份上的自由平等更加可贵。 文明世界的自由，就应该从不把农民约束在固定的土地开始。 以统治需要让他们一辈子扎根在故土，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都无法离开这片土地。 以前是赚钱的事情都是贵族自己做，不需要农民农奴来做，也不需要他们从事服役和务农之外的事情。 寒冰之地初期缺人，也因为大部分人都从事战争类的工作，导致大部分基础工作需要外界来做，这才让出了大片的利益。 劳伦斯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集市和街道，不管当初让外面人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一些行为的动机是什么，如今看来这些有偶然，也有必然。 毕竟自己始终都存在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也有一些作为人类的坚持和底线。 即使从未改变过野蛮人走出去的发展趋势，并且在这一过程中扮演着侵略和掠夺者。 但这些年来，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早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劳伦斯不会等教会开战，也不会等格兰王国和艾欧王国主动挑衅，自己发育好就打过去了。 劳伦斯突然有些好奇。 “人为什么会后悔呢？又会在什么时候后悔？” 劳伦斯走进屋里坐下，靠在沙发内思考着这个现实的问题。 “不管因为我死了多少人，我其实都不在乎，尤其是当我看到我繁华的王国，看到我幸福热闹的妻子孩子享受着优越的物质生活，我怎么可能后悔做下的一切？” “那些杀人如麻的巫师会后悔他们杀了人吗？他们根本没有这种想法，要说后悔的话也是后悔得罪一些难缠的巫师势力。” “精灵族狩猎人类的那些精灵会后悔吗？” “他们吃肉喝酒的时候，肯定不会后悔，而我又……太过仁慈了。” 劳伦斯皱着眉头思索着，精灵的事情上倾向于速战速决，以最快最稳妥的办法解决问题。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主人，凯尔达过来报告消息。”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杜瑞拉人恭敬的走了进来。 凯尔达是劳伦斯从水港区挑选出来的战士，他的捕鱼和造船技术不算优秀，但是在对猪蹄城的军事行动上发挥了出色的指挥能力，带领少数几位战士俘虏了两头大野猪和十几个俘虏。 后来和另外两个类似出身的农林区、矿区指挥官前往艾欧王国征战，这些年也被劳伦斯派出去应对艾欧和格兰地区的叛乱。 寒冰之地没有叛乱是因为劳伦斯和女伯爵的关系非常密切，和现在猪蹄城的统治者也是朋友。 实际上野蛮人本身就是一群只会打架的垃圾，尤其是没有管教的野蛮人，压迫别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那些出去的野蛮人军队表现并不好，星辰军团很多人都是奴隶和强盗海盗出身，这些人不会被几句话就改变思想，让他们去驻扎在刚占领的地区，很容易引起当地人的激烈反抗。 这种行为让劳伦斯对古代为什么总是压制军队有了理解，除了使用新鲜血液替换那群人之外，也要派人解决这群人引起的烂摊子。 军队正规化是劳伦斯早就在做的事情，军事学院提供的优质人才是这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没有足够的军事管理者，改变不了军队的氛围。 除了军事学院的将领外，劳伦斯这些年也找出了很多人。 港口这里有晋升机制和推荐机制，厉害的人才会被管理者推荐上去，尤其是现在还未形成门阀势力，普通人只要表现优异很容易出头。 最容易出头的就是军队里的那批人，其次是觉醒了狂化能力的人。 狂化能力这种属于血脉觉醒，觉醒之后和之前有着巨大的差别，无法作假。 野蛮人的文化氛围和对强者的崇拜，也决定了这种事情只要知道了，就一定会被传播出去报告给教会先知。 凯尔达单膝跪下，低着头恭敬道：“先知！” 塞拉文并不是唯一的奴隶贵族，凯尔达这些人同样是卑微的贱民出身，被海盗抓捕后卖给了劳伦斯当奴隶。 是劳伦斯给这些人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也传授了他们非常多的知识和技术，指引他们成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贵族大人物。 劳伦斯和这些人不需要废话，也不需要客套。 “格兰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已经协助总督解决了山区的叛乱，沿海地区一直都保持着和平秩序，没有影响到羊毛和煤矿地区。” “事情怎么解决的？” “各自杀了一批人，叛乱的头领和一些人都被当场杀了。”凯尔达低着头说道。 “我调查清楚起因是几个士兵喝酒之后从军营里去村子里强占干活的女人，镇压叛乱后我交出了惹事的几个士兵，让那个女人把几个士兵都杀了，又给了他们村子等同死了男人数量的牛和一些粮食。” 劳伦斯点了点头，“以后这种事情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遇到事情可以去找教堂，如果教堂的牧师不管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 “那几个闹事的士兵，告诉他们的家人和其余人他们是怎么死的，这种人不会得到任何补偿，他们的死不仅没有任何意义，也因为不听我的命令而死，我不会再启用他们的家人。” “那几个士兵所在的队伍，原地解散，拿着遣散费回家务农。” 不管什么时代，连坐都是存在的，一个人的前途很容易受到家人和同事的影响。 “是，先知！”凯尔达知道先知对自己的处理还算是满意，但是自己并没有做到最好，没有先知这种勇气。 劳伦斯说道：“我有件事情让你去做，并且已经为你安排了十个能打的精锐战士，你不需要怀疑他们的实力和忠诚，他们也不会怀疑你的命令和指挥。” “这个任务是你从准男爵晋升男爵的试炼，也是那十个战士能否独当一面的试炼。” “我对你的要求是稳定，对他们十个人的要求则是团结，他们会迅速和当地人建立关系，组织当地的力量帮助你们，你负责应对突发状况，协调整个计划的方向不出问题，补充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我希望你们在保持紧张的同时，也能彼此互相理解，因为你们可能要相处一段时间。” 凯尔达的心脏猛地一跳，迅速说道：“是！先知！” 劳伦斯很快用最简单的话语交代了命令，让凯尔达带着十个战士安静的前往某个边境小村庄住下务农，隐藏在一群商人、农户之中。 目前格兰省大部分地区都稳定几年了，只有一部分涉及不到的山区还保持着多年前的模样。 艾欧省面积广阔，拥有大部分平原地区，因为赋税的减免导致大部分人都安居乐业不管闲事，但也有一部分人因为和附近乡人争夺水资源土地房屋等因素，整天惹是生非。 总的来说依旧是越靠近星辰之地，法制和文明就越健全，普通人的性命和尊严也越容易得到保障。 忙完了精灵的事情，劳伦斯很快又去了一趟教堂和修道院，每个月都要定期听取手下人的汇报，听那些人的各种牢骚和谄媚恭维。 依靠着开明的政治思维和仁慈的处事风范，劳伦斯和各国的王公贵族都保持着友好关系。 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教堂的信徒，遇到麻烦事情或者好事情的时候都会过来拜拜，捐点钱。 女教徒也不少，有些女教徒还没有到进入修道院的时候，这个时候一般会和母亲嫂子等女性亲属去修道院做义工，也会跟着家人一起来教堂祈祷。 教堂的位置一般都在市中心，外面的城市通常都是围绕着教堂往外扩建。 普米修镇的核心地区也同样是先知巨像那一圈。 渡姆港也不例外，所以不管是逛街还是祈祷，教堂里经常会有年轻的女贵族光顾。 劳伦斯很快接见了一位有钱的女贵族，这位女贵族每年都会捐不少钱，而且还会带来一些劳伦斯喜欢的农作物和礼物。 “阿尼塔，很高兴见到你，你今年来的早了一些。” 劳伦斯的屋子不是小黑屋，是一个正常的会客室，有简单的两张沙发可以坐下休息，房间里还有摆放酒和书籍的柜子，当然也少不了一张劳伦斯的壁画。 进来的女人是一位稍微有点丰满的贵妇人，因为年纪的关系稍微有点胖，看起来非常面善亲切。 这是这些年来往的贵族之一，属于猪蹄城和南方王国那边的贵族。 猪蹄城的统治者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威望让猪蹄城的贵族臣服，相比起猪蹄城公爵，那片地区的野蛮人和南方贵族更愿意和劳伦斯保持友谊。 尤其是在捐款方面，这些人和另外一个世界的上等人一样，都是更愿意把钱捐给霸主换取见面机会，而不是祖国。 洛芬三世的遗孀，还有那些屠龙者和狂战士后裔都是倾向于劳伦斯这边，猪蹄城公爵一来不具备强大的血脉，二来也没有广为人知的名声，更没有一群强大的手下。 正常人的逻辑都会选择投靠拥有强大实力，又获得星辰之神眷顾的劳伦斯。 猪蹄公爵至今都只是一个普通野蛮人，在野蛮人的眼里，国王有没有实力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依靠脑子的先知虽然受人尊重，但是作为国王，最好还是有点硬实力比较好。 西边三国的国王亲自上战场和晨曦教会作战，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这样有助于对手下贵族的统治。 毕竟不管是野蛮人也好，骑士士兵也好，大家手底下的战士都是一把利刃。 越锋利的利刃，越应该掌握在强大的男人手里，不然会伤害到自己。 没有强大的威望和魄力，就无法管教手下那群上过战场的老兵团体。 而没有强大的实力和组织性，就容易导致下层士卒的反抗，任何时代对待军卒都是恩威并施，越是文明的军队，军法越严。 猪蹄公爵没有魄力管教自己的手下骑士，这些骑士想要过好日子自然就会找别的贵族商人有钱人下手，间接导致越来越多人必须要找一个靠山才能在家乡立足。 哪怕是做正规生意，小本生意，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也会被人欺负。 野蛮人的世界比文明世界更加黑暗狂野，这个时期没有道理可言，如果不是劳伦斯出现的话，很多人会觉得本来就是如此，也觉得世界本就是如此，甚至是不会用黑暗来形容它。 只有见过光明的人，才知道什么是黑暗，野蛮时代和封建时代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野蛮封建。 野蛮人是因为教会和西方王国的存在，才显得野蛮了。 更早时候，可没有野蛮人的说法。 阿尼塔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女儿，在带着女儿进来听到劳伦斯的声音后，就激动的走过来行礼。 “伟大的先知，您还是那么年轻帅气！” 劳伦斯坐在沙发上微笑道：“坐下聊，现在是我们教会的内部时间，让我们随便聊聊。” “是，先知。”阿尼塔迅速招呼两个女儿过来弯腰行礼，“先知，这是我的女儿葛莉和爱尔。” 劳伦斯微笑道：“你们好，看起来我们年纪差不多，坐下说吧。” “是，先知。”两个二十几岁的少妇很快按照这里的规矩说话。 劳伦斯看着穿着低胸裙子的女贵族，胖妇人和她的两个女儿都擦着不少香水，穿得也很漂亮。 阿尼塔主动说道：“先知，我这一次来是希望您能为她们祝福，她们以前是神圣教会的信徒，现在希望能和我一样信奉仁慈的星辰之神。” “我带来了礼物和十万银币的捐款。” 这个时代贫富差距极大，有些人一个月只能赚到几十铜币，但也有人一年就有几十万银币的收入。 通常这些人都分的很清楚，普通人见不到，也不了解这些大人物多挣钱。 码头的装卸工人，不会清楚船主身后大贵族的具体收入。 这些大贵族会投资造船厂和商业，劳伦斯支持这种推进航海事业的行为，一定程度上这些大贵族也会推进工匠技术的发展。 劳伦斯并不缺钱，也不想被人认为钱可以左右君权和神权。 “阿尼塔，你应该明白钱只是印出数字的纸和石头。”劳伦斯耐心的说道：“对我和教会而言，我们认为信徒们可以用麦子来表达心意，那么麦子就是钱，而我们认为你们的努力可以用数字和货币来代替，那这就是钱。” “但是你手里的东西，并非是禁锢和命令我们的凭据，我和神也不是为富人说话。” “你不应该盲目的相信那些东西，难道你能来到我面前和我说话，是金钱的力量，而不是神的旨意吗？” 金钱至上的世界观，非常不适合眼下的环境。 土地和生产资料才是资本，劳伦斯希望大家更注重这些，都出去开发土地，研究和投资技术，而不是一味的存钱贿赂自己。 阿尼塔紧张局促的说道：“是，先知，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您高兴……” 劳伦斯微笑道：“那就跳个舞吧，或者唱歌也可以，我喜欢看到你们高兴的样子，如果有烦恼的话也可以说出来，我很想知道大多数人会面临什么样的烦恼。” “是，先知！”阿尼塔一手放在胸前，轻松道：“我其实是有些担心我的孩子，爱尔和葛莉还有她们的父亲都曾是神圣教会的信徒。” 劳伦斯不介意这些。 加入后杀人和加入之前杀人是两回事，成为士兵前当海盗杀人，和成为士兵后杀人，更是两种态度。 加入后擅自搞事情，必定严惩。 加入前的事情，因为野蛮人地区能打的人都是一些海盗和没法律意识的群体，劳伦斯不会过问以前的事情，就当是妓女从良了。 “没关系，这都是以前的事情，我们这里不计较以前的事情。” “来到这里，你就是一张纯白的白纸，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 “谢谢您，仁慈的先知，您的话语就像是光一样温暖。”阿尼塔迅速道谢。 正是劳伦斯这种开明的态度，聚拢了更多的部下和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