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发布得很急,江俜赶回宿舍粗略地收拾了一个背包,两天两夜,必须要带一套换洗衣服,还有营养剂、毫针、抑制剂。 最后,他从箱底掏了掏,拿出自己的信息素提取液。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 江俜立即开门,“麻烦你赶过来了!” “没事,需要我帮你贴上么?”来人是江俜的整容科同学,陈留风,手里提着一个冰盒,“仿生皮肤贴上去的有效期就两三天,你注意着点。” 江俜打开盒子,将仿生皮肤贴上,镜子里的美人渐渐变成五官平常的普通人,即使在大太阳下也毫无伪装的痕迹,只有一双眼尾细看弧度漂亮得过分。 上次餐厅的主管提醒他不要用这张脸多管闲事,江俜便下定决心以后兼职要伪装成普通人。 在孤儿院的时候,不也是因为脸么?它给江俜带来今生最大的麻烦,至今还在填坑。 “谢谢,很方便。” 陈留风自豪道:“当然啦,这是我的毕设,打算用它拿高分的。” “目前是第七代产物,等明年六月答辩,会更厉害的。到时候你第一,我拿第二好了。” 答辩……江俜眼神暗了一瞬,很快掩去,道:“祝你成功,需要试验再找我。” 因为江俜的皮肤是全院最好的,初代仿生皮肤对脸要求很严格,有点崎岖不平或者出油就分解鼓包,陈留风求了江俜很久,终于让有洁癖的江俜同意在他脸上试试。 这一试,陈留风就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 看在五万的份上,江俜很有医德地花钱打车,迅速赶往集合地,早点救治病人。 一辆飞行器缓缓着陆在江俜面前。 江俜抬眸看去,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羊驼色休闲大衣,戴着口罩和墨镜,一看就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 “稍后我带你去地下城,外面有人把守,不要说话,不能跟他们交流。” “我哥的信息素攻击性很强,你忍忍,忍不了爬也要爬出来,一定要出来,我们才能送你就医,知道吗?” 万一死在里面,那可就说不清了,只能拿着岑威给的家产隐姓埋名挥霍,林鹿还是挺想要林家少爷这个社会身份。 林鹿看了一眼这个普通的beta,心想他家里肯定出现变故,两百万足够解决底层家庭的所有压力了,所以他毫无愧疚之心。 江俜坐在飞行器上,从玻璃窗远远看见一片平地,没有建筑物,只有地下入口。 第三军校医学院服务最多的就是太空部队,随着距离缩短,江俜一眼就能看出站岗的是军人。 那么里面的人,肯定是有一定职级的退役军官。 着陆后,林鹿再次强调:“不能跟守门的对话。” 江俜点头,第三军校保密级别的研究有很多,学生不能看不能问,早就见怪不怪。 “可以,但要先给钱。” 林鹿看了一眼身边的管家,点点头。 管家拿出手机操作了两下,道:“过几分钟就能查收了。” 江俜礼貌地没有看他的转账界面,就是觉得刚才他说先打钱的时候,管家好像紧张了一下,怕他拿了钱不肯进去么? 林鹿给江俜一套医生服换上:“进去之后要交手机,唔,手机槽就在入口,你插|进去就行,防止你开手电筒,光线照射加剧风暴。” 衣服是新的,江俜便没有抗拒换上“护工服”。 两人走到门口,过了安检,门口保镖放行,林鹿跟岑家报备过,要带一个医生跟到入口,要是出现意外可以及时返回救治,如果他进去之后能坚持,医生就会离开。 保镖打量一眼跟在林鹿后面戴口罩的医生,无比信服,他们心目中优秀的医生就是这种沉静高深的气质,不知道在哪里高就,以后有病想找他看。 往下直行百来米的台阶,两人一同来到金属门前,这里便是真正的入口了。 江俜看了一眼手机,杨小黎说五万块钱已经到账,便放心地把手机放在手机槽里。 林鹿报了一串数字,交给替身一管信息素:“进去之后就打开它,你要是忍不住出来了马上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就小跑上去,但在江俜打开金属门的一瞬间,仿佛有无形冲击波精准爆破神经,林鹿痛得膝盖一软,啪地跪在台阶上。 他后怕地转头一看,金属门已经关上,替身进去了。 “呼——”林鹿慢慢爬起来,脱掉风衣,里面是跟替身一样的白大褂。 他等了一会儿,洒脱地回到地面,对保镖说:“少爷进去照顾岑先生了,状况不错。” 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保镖正要例行查看,突然有人惊呼一声:“金属门背面探测到的信息素浓度降低了!快通知岑老!” 保镖顿时兴奋围观,不愧是上天注定的准夫人!岑先生有救了! 这医生爱戴口罩就戴呗,难道还能是林少爷换装么?只有林少进去才有这个效果,全天下也只有准夫人敢进去! 其实岑先生在里面,他们根本不需要守门,奸细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林鹿嘴角一勾,他的信息素就是牛,已经能看见泼天权势在向他招手了。他妈妈说,打算要岑家分一半的星际中转控制权,以后跟岑家平起平坐,军部的人看见他都得客客气气。 江俜下意识屏住呼吸,alpha狂乱一般在易感期,信息素跟炮仗似的乱点乱着,尤其是密闭空间,到处充斥着信息素的味道。 他讨厌被alpha的信息素裹得密不透风,像置身于臭水沟。 希望这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不要太冲。江俜闭了闭眼,直到呼吸困难才慢慢呼进一点气息。 嗯?江俜睁开眼睛,正常呼吸了两下,没有味道? 所以他其实不是个例?有人跟他一样,信息素没有味道? 江俜对这个英雄退役军官,好感度上升了一点,他加快脚步,一边拧松雇主给他的信息素管子,嗅了嗅。 冰川、绿茶……?安抚剂?! 下一秒,江俜啪嗒把管子合上了。 居然是他上次在餐厅无意间闻到的信息素味道,这种安抚剂的副作用对于失控的alpha来说,无异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冰川绿茶味很凌冽,作用类似于给发烧的病患扇扇风,治标都难。 这是什么庸医,好吧,这个知识点极其偏门……江俜想起雇主的信息素,好像就是绿茶味,雇主是被庸医骗了,以为自己的信息素有用? 江俜把绿茶信息素扔在原地,不带进去,免得里面黑乎乎的拿错东西。 一条长长的向下甬道,蜿蜒曲折,有好几道门,两侧都是金属墙,行走其间宛若下矿采煤。 如果信息素可以热成像,就能看出此刻的地下城有两股气团,随着江俜每往前走一步,岑阆的强悍信息素便往回收一些,直到达到平衡,不肯再退让一步。 江俜莫名觉得有点热,转念一想,冬天地底保温,夏天地底凉爽,又很符合地理。 这根本不是地下城,而是地牢,如果治不好,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江俜来到最后一扇门前,他摸索着墙上的开关,使劲一推,空间骤然一宽。 江俜不太适应地沿着墙壁挪动,后背突然一空,他迅速转过身摸了摸,发现是内掏的一个储物空间,摆满了一管一管的营养剂。 “你好,我是护工。”江俜出声,嗓音意外地干涩。 黑暗中针落可闻,只有一声一声变重的呼吸。 江俜正要探寻呼吸来源,猛然警觉这是自己发出的。 他在毫无味道的漫天信息素里,被顶级alpha神不知鬼不觉地诱导发|情了! 清瘦的身影僵在原地,良久,才学会换气。 江俜指尖发麻,脸颊燥热,刚才还骂别人庸医,现在患者没找到,自己却先…… 他果断从背包里拿出一管抑制剂,脊背顺着墙壁滑下坐在地上,正要推进,脚尖突然踢到什么。 “唔。” 江俜连忙探出一步,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墙角,地下本就暗无天日,此处似乎格外黑。 alpha无声无息靠在墙角,一条腿曲起,手腕垂着,即使是黑暗中,也能感受到他的高大伟岸。 对方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只剩一个痛苦长眠的躯壳。 如果他死在这里,等到信息素散尽才会有人发现。 这个念头让江俜顾不及注射抑制剂,胡乱摸到对方的手腕,抓过来诊脉,脉搏紊乱不堪,至少证明还活着。 恐怕是连呼吸都会加剧痛苦,失去神智也不忘深深抑制着。 江俜摸出毫针,把岑阆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一寸一寸摸过去,来回确定准了穴道位置才扎进去。 抑制剂是不能用了,alpha需要自己更多的信息素。 江俜盘腿跟岑阆挨在一起,一直搭着他的脉象,时不时收回来在衣服上擦擦汗,或者帮岑阆也擦擦。 两人接触到的皮肤仿佛有火星子蹦来蹦去,江俜尴尬地忍着一阵一阵的潮热,装得云淡风轻。 十分钟后,岑阆的脉象转好,呼吸频率也正常了。 江俜伸手想摸岑阆的额头,低估了人家的身高,一把捂住嘴巴。 在餐厅时,掌心扎穴道的地方几小时后发青,握拳时会疼,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像有电流窜过。 “抱歉抱歉。”江俜不敢大意,alpha有点高,只好半蹲起身体倾向他,第二次伸出食指探路,先落在高挺的鼻梁,再是优越的眉骨,碰到饱满的额头时,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指。 他没有戴手套,洁癖有点发作。 出乎意料,掌心覆盖的额头温暖光洁,靠近鬓角的地方汗湿,这点谁也别嫌弃谁。 额温正常。 江俜不自觉抚平岑阆蹙起的眉心,自言自语:“应该不痛了吧?”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alpha眉心舒展后便没有再皱起。 伴随着的,是对方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江俜猛地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呼吸交错,距离越近,信息素的影响越卓著,正要坐回去,双腿突然一软,闷哼着砸进alpha怀里。 这一下似乎把人都砸醒了,患者闷哼一声,清晰地表示他是个大活人,还是顶级alpha。 “……” 江俜被吓住了似的,手脚并用从alpha怀里爬起来,可是他的力气随着发|情不断流失。 跟前两次易感期不一样,那只是自然规律,此时此刻,江俜清楚地知道自己为谁发|情。 脸上的仿生皮肤都腾地烧热了,忽然,江俜双手不知按到哪里,整个人定住了。 居然真的有人能闻到他的信息素而不阳痿…… 江俜垂着脑袋,不知道自己此时暴露出的后颈有多危险,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手掌的地方。 手指好像有它自己的思想,指尖擅自跳了跳。 不对,他才没有动,是它在动! 江俜瞪圆眼睛,不是,是他…… 一道阴影覆下来,江俜猛地被锁紧,alpha凶狠的吐息喷在他后颈上,好像饿狼盯上生骨肉。 被暴风吸猫的江俜:“……” 不是……五万块钱不能这么吸…… 江俜费力地挣扎,左手混乱中抓到地上的抑制剂,想也不想,给岑阆来了一针。 岑阆拧着眉,没有松开禁锢,但力气卸掉了九分。 危机解除,江俜才闻到对方嘴角有淡淡的血腥味,因为强行压制风暴内伤出血。 江俜有点心软,但不多,给自己也打了一针。 “渴。”alpha一个字一句,声音又低又哑。 江俜动了,摸到储物柜,拿出一支营养剂拧开,黑暗中不方便递给他,但对alpha的嘴巴位置还印象深刻,直接弯腰捏着他的下巴塞进去。 “咳咳……” 好像有点呛到。 江俜想了想护工的五万块,动作轻了一点。 “我是护工,你现在能交流吗?” 毫无回应。 江俜凑近,有个太能忍的病患也不是好事,难不难受只能摸他的眉心。 又皱眉,还用额头抵着他的掌心压向他。 “坐好!” 江俜语气短促有力,试图用发号施令的方式唤醒这个不清醒的alpha,骨子里对军令的条件反射。 alpha反应一会儿,仰头靠在墙上,手脚都很规矩。 江俜微微满意,在旁边坐下,两人隔着一点距离。 安静的屋内时不时响起一句严厉的“别动”,气氛还算和谐。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外面大概天也黑透了。 江俜能感觉到体内的抑制剂效果缓慢流失,身边的信息素源太强悍,原本能缓释起效整个易感期的抑制剂,目前连一晚上都熬不过去。 难道要再打一针?那他得出去拿。 况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天过完,他拿着五万走了,对alpha来说却治标不治本,顶多稳定一段时间,将来还可能复发。 他倒是能持续赚钱,但医学生的使命是治愈,不是捞钱。 江俜沉着冷静地分析,想要治本,可能要将他的信息素永久留在患者身上。 换句话说,标记。 现在已经有alpha标记药物去除法,大不了吃药就是,对于alpha来说,标记完这个,不影响他标记下一个。 重点是,值得么? 江俜有严重的洁癖,从来没想过跟alpha交|配。 除非迫不得已的理由,比他的毕业答辩还十万火急。 答辩……一个荒唐的想法忽然闪现。 江俜晃了晃脑袋,滚出去。 可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不阳痿的alpha比三条腿的蟾蜍还难找。 “不行,我洁癖还没治好。”江俜不由反驳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