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有旁人进到梁佑的地下工作室，空间很大。倒不像是个艺人的工作室，除了架子鼓、吉他、电钢琴这几件乐器算是有所关联，其他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油画作品占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画室。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嗯，空闲时间画着好玩的。” 肖妲蹲下身子，长裙尾落在地上，散漫又随性。她仔细凑近了一幅雏菊，高挺的鼻尖都快要撞进画里，凑近闻了闻，然后往后退了一尺的距离，盯着画面入神，再又情不自禁地上手摸了摸，“我只听佐佐说你是体育特长生，没想到你画画的天赋竟也这么高。这也太好看了吧！梁佑你真的是宝藏耶～”她看向梁佑，眼睛里都快闪出了星星。 梁佑害羞地挠了挠头，“就是随便画画的，要是喜欢的话，都可以送给你。” “那还得等等，等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再来向你讨个作品吧。” （你的好弟弟梁佑开始琢磨如何不显得冒失地向你提出入住邀请，只是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合适的理由呢，终究还是被现实打败，开不了口。） “你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 “应该不会，但不绝对。要知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我本来想先看看国内的工作，不曾想喜欢的城市那么多，定居在哪里都是问题，更别提想做的事情了，完全没有方向。” “宁川吧，宁川有我…我们。” “这倒是，不过房价真的好吓人。”肖妲一脸调皮的为难。其实，她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一个海归博士，可以走留学生政策落户宁川，入职高校的话有一定的安家费，还有各类人才补贴……她习惯了靠自己，所以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依靠自己活得精彩。 梁佑失落，内心又开始上演大戏：房价？所以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回事呗，我还能让你风餐露宿不成？就是不爱，都不用找补。 肖妲蹲得久了点儿，猛地起身，腿麻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摔倒。梁佑眼疾手快（求之不得？）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还好吗？是不是没吃早饭？梁佐就总是不吃早饭低血糖，她真的太不会照顾人了。” 幸好梁佐没在，不然真的要上手揍，佐姐早就看清了现实的残酷：感情我就是你俩的催化剂呗，啥啥都能扯上我，好的没我份，坏的我得忍？我真的谢谢你，我那人模狗样背地里尽不干人事的亲弟，但凡来得及，这个美丽新世界就有我没你。 “你又说她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冤家。” “地下室要闷一些，我们上去吧，去阁楼。” “好啊，走吧。” 工作室里留下了那束含苞的坦尼克白玫瑰，和闷闷的地下环境很般配，那么纯净像是有能力去救赎，救赎那个被关在这里好多个夜晚的男孩，好像有它在，一切不再冷冰冰，散发出的气息是鲜活有力的。 他们走出来后，梁佑只是半掩了门，这次他没有想要死死锁起这片他世界里的最后宁静。 阁楼。 楼梯上的两个，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轻盈，彼此都没有说话。肖妲今天穿的长裙，衬着她比往常温柔恬静，彷佛她的周身是有柔和的光束打着的，这大概就是陷入爱情后的眼睛自带滤镜。梁佑单手插兜，单手握着花瓶，还好那捧“可爱多”的花朵够多够绚烂，他的刘海够乱够蓬松，不然怎么也藏不住他那溢出的满心欢喜。 这次不用梁佑，肖妲直接按下了密码，果真，肖妲没有意外，梁佑也没有惊愕。 “这倒显得不聪明了，对你而言这么重要的两个地方，怎么能设置同一个密码呢。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要风险分担。” 梁佑心想：可我还能怎么办，只有你一个在我心上。但很多时候，人只能违心，用词不达意掩盖事实真相，“我怕记不住。”言外之意，“我只记得住这个。” 阁楼是木质的，人字形的顶。朝南向的顶，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双层玻璃，晚间可以折叠打开看星星。两面侧墙满是书，一面侧墙是空荡荡的展示柜，展示柜的地面一层放了两个纸箱子，剩最后一面墙，挂了幅抽象画，画前放着的便是书桌椅。梁佑将花放在了桌面上，正中间。（多少有点儿太过宝贝的意思在里面了。） “哇～这也太多书了吧。都是你喜欢的吗？” “除了最上面两层是刚搬进来的时候，梁佐买的成套的图书没怎么看过，其余的散文小说之类，都是我看过的。” “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好像是来这世上凑数的。现在看书架，想法就是好整齐好适合拍照打卡，哈哈。” “你大概是读太久的书，所以可能会厌倦。我体育特长生，读的书不多，除了训练，闲下来的时间就都在这放着了。” “你喜欢哪些作家？” “我不会去看作家，去书店买书也像缘分，先看封面合不合自己心意，再随意翻到某页，读个段落，就会大致决定买不买它。这种感觉，有一点儿互相选择的缘分在里边。” “太对了，我也喜欢这样。” “要是最近想读点什么，不妨常来这里，或者你如果觉得不自在，多带几本在身边也好。” “我猜你喜欢读的，我也爱读。” “我想也是。” 就这样，两个人随意闲聊着，早不知把梁佐忘到哪里去了。也是她极具眼力见儿的懂事，为这段萌芽期的端倪，承受了太多。不过，她乐意之至，谁让都是她最爱的人呢。（梁佑不一定，但肖妲一定是！） 也巧，在他们刚要走出阁楼，那个被遗忘的人自己发出了声：“下楼吃东西啦～” 于是一切过渡自然，只听肖妲拉上梁佑，应声回答道：“我们来啦～” 梁佑又开始了他的内心戏：她在说“我们”。（不然呢，“你们”？“他们”？晕……） 女孩和少年步伐一致，他们所经之处，身侧有风，在十一月的宁川，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了淡淡的香草牛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