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冈丰城城墙上攻城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冈丰城城墙的角落之中,一项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之前前来给长宗我部家报信的足轻,一条家的忍者火丸,此刻正在冈丰城墙的一个小角落接应着他混在部队里的同僚们一个一个翻墙而下。 得益于前线集中兵力而产生的激烈交锋,火丸等人所在的这段地区守将早已领兵离去,这才出现了一个监察的死角。 不一会儿,火丸见大家都已经入城便打手势向领队的一个中忍询问:全部? 对方则同样以手势回应:其余已随敌军混入城内。 随后对方也问道:守将? 火丸连忙回应:已经用情报调走。跟我来。 那中忍微微颔首,向后招手示意全员潜行跟上。 与火丸一行人的安静不同,冈丰城殿守内的元亲那则是另一副光景。 当时咄咄逼人的东小路教忠虽未重创元亲,却也给元亲身上开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如今正在包扎伤口的元亲见秦泉寺秦惟风风火火地进来看望元亲,身后还跟着久武昌源和吉田重康,再往后是负责守卫后宅家眷的池赖和,最后还有一位武将。 此人原是细川庶流——天竺家的家臣,原姓石谷,之后过继到公文家,名为重忠。后来长宗我部国亲攻灭天竺家,虽然重忠与其亲族奋力抵抗,但最终投降成为长宗我部的家臣,也是个勇猛的武士。 抛开没有参与战斗的池赖和,其他人由于之前救援元亲时的厮杀,哪怕不带伤,也多有血污,唯独公文重忠衣甲整洁。 元亲略略眯眼瞥了瞥公文重忠,又很快正视众人道:“大家都辛苦了,大战之后本该休息,来看望我的情况大可不必。”说着活动了一下身子,端正地坐在马扎上询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一条军的攻城暂时停下来了,就是不知道后面是否会有偷袭,还是得多加防范。”吉田重康禀告道,他作为吉田重俊的长子,如今虽二弟和父亲都被俘虏,但重俊一直稳重老成,还在对安艺家的作战中多有贡献,可以说是元亲在城内很倚重的长宗我部家谱代家臣。 顿了顿声,重康抬眼观察了一下元亲又接着道:“叔父出城之前对城防的布置我和昌源大人等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元亲闻言沉默片刻后颔首道:“你们做的很好,重康大人,昌源大人,还请继续用心防务。” “是!”吉田重康与久武昌源二人齐声回道。 元亲接着看向在场最为年幼的池赖和,温和道: “赖和,你来可是后宅有出什么情况了?” 身处后宅,带护卫看护家眷的池赖和只是象征性地着了轻甲,本就看到在场的每个人都是甲胄齐全就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元亲询问只得硬着头皮强笑道:“义兄大人勿虑,只是后宅姊妹们听闻元亲兄长你受了伤有些担忧罢了。所以近子义姐特意让我代大家来探望一下义兄,并无什么大事。倒是让义兄大人担忧了。对了,母亲大人还让我给义兄你送点刀伤药来。” 说着池赖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呈给了元亲。 元亲一面接过药瓶,一面苦笑道: “唉,倒是让大家忧心了。让姊妹们安心,不过是小伤罢了,也替我谢过缘植院夫人。”但很快元亲面色一沉,冷声道:“不过此事怎么都传至本丸后宅了?秦惟,可是你外传了?” 秦泉寺秦惟闻言赶紧辩白道:“在下万万不敢!” 听秦惟辩白,元亲冷哼一声,依旧斥责道:“就算没有将这消息外传,我也听闻你在守城之时滥杀守城的农人民夫!这总不冤枉你吧!” 此言一出,秦惟刚要辩驳自己那是因为被溃军迟滞,救主心切才出此下策,却反应过来如今元亲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于是也便不再出声。 “如此对友军下手挫伤士气,但念你往日之功,此过权且寄下,日后再与你清算。” “在下多谢殿下。” 秦惟将这事抗下后,元亲又看向了公文重忠,不含感情地问道: “重忠大人,防务,如何了?” 公文重忠虽是武将,却也听出这话里有些不对劲,心中暗暗揣测可能是自己当时没来救援而被元亲记上了。 赶忙解释道:“殿下!防务……我……是,是当时溃军阻塞道路,在下防区又远,实在是赶不来!” 元亲闻言还是无感情地轻笑道:“重忠大人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问问防务情况而已,大人这么紧张是做甚?” 公文重忠被元亲噎住,有心要争辩,可见方才元亲的授艺师范都刚被元亲那样教训,只得老实地低头闭嘴。 见对方没有反驳,元亲趁热打铁道: “我看大人是处理防务有些紧张了,不若歇息一阵,将所辖防务交给秦惟来负责吧,也好给他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一瞬间公文重忠瞬间抬头看着元亲,有些震惊但更多是愤怒,似是当下就要上前跟元亲“物理”理论一番,可身后的久武昌源却拉了他一下,身侧的吉田重康也用眼神示意他莫要与元亲起冲突。不得已只得回道: “我……我……在下……在下明白了……” 公文重忠最终服软,元亲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众人离去。唯独秦泉寺秦惟见众人走远后又折返回元亲面前。 元亲见秦惟回来,歉笑着说:“秦惟大人,刚才真是冒犯了。” “殿下不必挂在心上,在下若是挨两句训斥能让殿下达成目的,那也没什么的。”秦惟也不在意,只是又谨慎地问道:“只是在下不明白殿下为何要那样……针对公文重忠,莫非是因为……因为公文重忠曾经看好亲贞殿下吗?” 元亲听了秦惟的疑问微微颔首又摇头,短暂地沉默后才跟秦惟解释道:“家中当初看好二弟的又何止他一个……”说着元亲微微把头偏向一侧,接着道:“公文重忠归顺本家不久,虽然勇猛作战但是当初抵抗本家也相当激烈……而且如今一条兼定又在城外集结国人,甚至像之前对吉良旧领那样开始利用先前已经覆灭的国人氏族。还有今天攻城的时候他的防区也没受到什么攻城的压力,我心有疑虑。明明战前已经吩咐众将好好负责自己的防区,不得令勿要行动,重康和昌源二位大人与我相邻也就算了,他离我那么远却也动身了,万幸被溃军阻拦没来,若是他真有异心,届时如何还真不好说……总之我不能放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在城内领兵还负责重要防务。” 秦惟闻言恍然大悟,对元亲保证道:“在下明白了,请殿下放心,在下一定严防死守!” 元亲见状嗯了一声便让秦惟退下了,但在秦惟走到门口时又冷声说道:“不过,还是不要像之前那样对待民夫农人了。如今守城,每个人力都是我们守城的本钱。” 秦惟听出元亲对此事确实有些不悦,只得连忙应下,急急告退。 元亲在房间空了之后,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伤口。些许殷红的血丝逐渐透过绷带,让元亲不由得感觉自己方才有些太急了,不仅仅是对待伤口,也是对待家臣……虽然严格来说哪怕是秦惟都还不算是自己真正的家臣…… 实际上元亲自己清楚自己之所以那样处理公文重忠除了自己告诉秦惟的那些原因以外,自己不让随意行动的命令被违抗也是很大的原因。 他自从被正式确立为长宗我部家的少当主以来,他就开始对自己的权威愈发重视。实际上当时久武昌源和吉田重康两人也违背了自己的命令,也让元亲有些不爽。只是久武昌源跟随长宗我部家的时间长,资历老,而吉田重康则是重要的谱代家臣,自己根本没法对他们发作,只能拿公文重忠立威。 此外让自己最为亲信掌握一支军队也是元亲所期望,但是还是那句话,久武昌源和吉田重康他动不了,只能动公文重忠。更何况公文重忠的部下很多还不属于长宗我部家的直辖部队,这样也算是为长宗我部本家扩充实力了。 “唉……”微微叹了一口气,深感父亲治家不易的元亲,决定起身去外面巡视一下,准备应对一条军接下来的攻城作战。 而在去冈丰城的本丸后宅路上,在元亲那刚“开完会”的池赖和,终于心力憔悴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范围。看着明显是发现开完小差回来站岗的十市砦水兵,池赖和也懒得责备他们。 在小兵们恭谨的问候中,一边点头回应的池赖和一面走进了后宅。他先是拜见了近姬,将元亲无大碍的情况告知,才赶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赖和刚来至母亲门前,还未有所动作,房门便被先行打开,迎面差点撞上的正是自己未来的妻子长宗我部国子。 “啊!赖和殿下。” “国姬殿下?” 就在二人尴尬撞面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音从国子身后传来: “赖和义兄你回来啦!” 赖和向国子身后望去,发现正是长宗我部国亲的三女元子,小姑娘大大咧咧的性格想让出身水军的赖和反而轻松了许多,温和地笑道:“元子殿下也在啊……” 元子嘿嘿一笑道:“义兄快跟我说说,元亲兄长怎么样了?我看外面也没乱,兄长他是不是没事啊?” 池赖和笑着点头肯定道:“元子真是冰雪聪明,放心吧,元亲殿下一切安好,不过是有些许小伤而已。” 国子闻言赶忙道:“既然兄长无碍那我们也不叨扰了,元子我们走吧。” 说着便赶忙拉着元子离开。 看着元子被自己二姐拖走,赖和还听到小姑娘在跟自己姐姐抱怨: “姐姐你这么急干嘛,义兄这才刚回来,人家还想在缘植院夫人这多玩一会儿……哇,姐,你脸好红啊!” “死丫头,别一口一个义兄,赖和殿下和我还没……还没……” “嘿嘿,反正是迟早的事情嘛。姐你看你都还出汗了,是紧张的嘛?哎呦!姐你别打我呀!” 看着远去着的打闹的姐妹俩,池赖和不由得心中苦笑,似乎这已经不是在围城中了。 “赖和,你看我就说国姬殿下是位好姑娘吧。” 听到母亲缘植院的声音池赖和转身进入房中。 “母亲。” “嗯。”看着自己日渐长大的儿子,缘植院满眼的慈爱,指着一旁的食盒说道:“还没吃饭吧?” “倒是没吃。”池赖和温和一笑,将食盒打开,看见里面的精致的饭团,拿起一个吃起了来,虽然捏得挺一般的,但感觉到有些清香的淡淡咸味倒是很是勾人胃口。一边吃着一边还笑着问道:“今天怎么是饭团啊,不过吃着倒是方便,嗯,不错,还怪好吃的。” 看着自己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缘植院不由得笑骂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一边吃还一边说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便给池赖和递水。 “你要想吃别的,为娘以后再给你做。不过今天这饭团啊,是还以为你要上战场,所以国姬殿下特意给你做了这个。” “咳咳咳!”闻言池赖和瞬间被米饭和水呛到。 缘植院知道自己孩子是不好意思了,不由得掩面笑道:“那孩子跟我这打听你口味清淡,不爱吃咸的,特意没放盐。这哪有上阵的饭团不放盐的?以后我还得多教教这孩子。我看你你要是不爱吃,那我吃了。” ‘啊?没放盐?’ 刚尝完饭团的池赖和心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喝了口水把咳嗽压下去的池赖和,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继续吃了下去。 突然池赖和心中一沉,低垂眼眉道:“我还以为城内要发动大家准备军粮了,以至于国亲殿下和母亲你也……” 闻言缘植院也兴致有些消沉道:“征发了那么多人,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我们。”说着缘植院又低声问道:“赖和,我听说今天攻城的时候守军杀了好多守城的农夫?” 池赖和听到母亲这问话赶紧噤声道:“母亲您快别问了,方才元亲殿下才说别让前线的流言蜚语搅得后宅人心慌……” 赖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内壁橱传来一阵“咕咕”声。 赖和闻声赶紧警觉地惊起,一手将母亲护住,一手摸向刀柄,低呵道: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