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战乱震惊北境,持续了整个冬天。可诡异的是,北境名门,除了道门天柱山云海仙门,没有任何一山门对此次战役做出反应。 局势之诡异,一时间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 这一年冬天过去,北境五关排名第一的虎牢关名存实亡。圣人斗法,彻底摧毁了虎牢关延续了八百年的护城大阵,如今的虎牢关,已经不堪一击。 可独山王也没捞到便宜,战后陶弘景在虎牢关等了整整十天,他没等到谢玄归来,可也逼走了张威。 陶弘景带白泽离开虎牢关当天,独山王率领妖王星河手下的魔兽骑兵,尽数回到莽莽独山。 燕国北域,已经彻底沦陷。 在他看来,失去护城大阵的虎牢关,也是可有可无。 河阳侯战死,老将陆谦也没能熬过那个寒冬,跟着侯爷奔赴黄泉。 王朗留了下来,镇守虎牢关,打扫伏尸三十万战场,第二年开春,虎牢关依旧满城乌鸦,驱之不散。 时光无情。 七十年前和七十年后的老将奔赴黄泉,新生代的将领,也在战火中逐渐成长起来。 局势由不得任何人停步不前,因为这颗石子已经击起千层浪,北境暗流涌动,新的战争随时都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重新点燃。 河阳城飘香阁,还是那位说书先生,余幼薇听完最后一段书,说的是河阳侯八千骑兵入阵,全军覆没。 酒楼里一片哀叹。 少女起身结账,身后跟的是蓑衣剑客,从中门出,扬长而去。 …… 三个月后,北境大周境内。 北境七国,大周居北,东望卫国,西南临齐国,南望燕、晋、宋、郑,是为七大国中最为强大的国家。 天下正道儒释道三家,北境最为顶尖的道家山门天柱山,就在大周。 齐国的稷下学宫是为北境儒门第一,和近百年来逐渐崛起的北境佛门灵隐寺,并天柱山云海仙门,称为北境正道三巨头。 三教手下大小山门,无不都以这三座山门马首是瞻,就是七大国君王面对这三巨头,也得弯腰行下礼。 时维五月,大周西境,通往天柱山云海仙门的路上。 时节正好,天朗气清,是公子闺秀出行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可惜这里是西境,地广人稀,一路走来,公子闺秀没见着几个,就是山路上的酒家,也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青石山道没有尽头,丛林飞鸟阵阵起,唱不尽北境悲欢离合。 白泽与陶弘景离开燕国南域已经三月有余,可这位天柱山的大宗师好像并没有着急回归山门的意思,平日里不是指点白泽修行,就是两人乘坐云行飞舟,遨游虚空,看遍北上的一路风光。 仙门法器,着实让白泽大开眼界。 那云行飞舟穿梭云海,仅仅依靠灵石灵力支撑,便可以纵横四海,无可阻拦。 三个月以来,白泽吞服大量丹药,将虎牢关大战的伤势完全养好,顺势一鼓作气,将《龙象神魔功》修炼到了第二重境界,直往三重天高歌猛进。 天道制约的九鼎,在他眼里,突破只欠一个契机。契机出现,他就会成为九州明面上,五百年来第二个知微十鼎的人。 这一路走来,白泽白天修习剑道,晚上淬体炼气,功夫一刻也不敢落下。 如今内视,丹田苦海里的真气,已经完全液化,成为一片望不尽的真气海洋。 海洋之上,虹桥冲天而起,直上三关,通三道天门,入泥丸宫魂海。 《纯阳真经》第二重金丹,白泽预计,在他大成知微境界,一脚迈入超凡至尊境时,便可修成。 所以知微紫府的修炼,已经提上了日程。红尘三境,苦海九重天,彼岸三天门,知微只有两重境界,窍穴、紫府。 紫府共分五重天,分别对应人体五脏,分五行之属,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肾水。 白泽头疼就头疼在这里,《纯阳真经》是道门至刚至阳的炼气法,要想修炼五行紫府,根本不可能。 可不修五行紫府,白泽又觉得不甘心。五行紫府是为道门至高紫府修行法门,不按这个来他确实也修成紫府,可那决称不上最强。 此时,野山之间,前后百十里唯一的酒家,一老一少已经连着三天赶路,半粒米都没吃到。如今终于赶上地方,着急上火挑了张桌子,点了一桌酒食,正放开肚皮大快朵颐。 “小二,再来一壶酒,再切十斤牛肉来!”陶弘景敞开嗓门嚷嚷,吃得满嘴流油。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叫了一声,闪身钻进后厨。 “老师,咱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如今好不容易逢着一酒家,今晚?”白泽扯着一只鸭腿啃得欢快,眼见天色已晚,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也好。”陶弘景说,“今晚就住下了,洗个热水澡,明天吃罢早饭,叫店家准备些干粮,我们再赶路。” “老师英明!”白泽忙拍马屁。 山野间的这家酒肆人不多,往来的都是商队,把货物翻座山,到另一个城镇去变卖,从中谋利。 前后人烟稀少,也算得上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白泽这桌的酒和牛肉还没上,山道尽头传来紧凑的马蹄声,嗒嗒地直奔酒家而来。 白泽抬头头都没抬一下,听马蹄声就判断出来人有十余骑,听马鞍上有击铁声,明显是带了刀剑。 这边没动,商队那边一见来人,却是都警觉起来。这也无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突然窜出来十余骑带刀浪客,容不得他们不警惕。 而他们也确实警惕对了。 “哈哈哈,吁!”有人勒马大笑,看着酒肆里商会押送的货物,眼睛都亮了,“大哥,这回我们没白跑一趟啊!这批货,怎么看都够兄弟们快活一阵子了!” 此话一出,商队的人就是再愚蠢,也听出了来人话里的不怀好意。 野山前后荒僻,着实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人弄死,往山里一丢,只用过一夜,山里的猛兽就能把尸体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下。 “嘿嘿,小二,上酒!爷吃饱了,好送各位商队的朋友上路。”队伍里明显是头领的男人将马直接骑到了酒肆院内,翻身下马,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嚷嚷道,显然没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白泽再能吃也停下了,看了那头领一眼,四十岁往上的样子,长得不怎么样,可一身修为,却已经到了知微后期,稳压商队的任何一人。 难怪如此嚣张。 “朋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商队领队也是个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此时站了起来,抱拳对那十余匪盗说:“各位好汉若是看中这批货物,大可拿走便是,何必伤人性命?” “我若非要伤呢?”最先开口,贼眉鼠眼的男人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咧开一嘴的黄牙,邪笑着看着商队领队,“不杀人就把东西拿走,那样多没意思,你说是吧,大哥?” “你们别太过分了!”商队里,一年不过二八的少年突然拍案而起,大声呵斥,义愤填膺。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坐下!”商队领队见此大惊失色,慌忙呵斥。 然而已经晚了。那少年一开口,在场的人都心里门清,那是个假小子,女扮男装。胸前那二两肉明显不是少年的肌肉,而是少女的胸。 “哟呵!”那贼眉鼠眼的男人眼睛一亮,径直朝那少年走去,商队的人腾地一下全都站了起来,一眼看过去也有十余人。 “怎么,想打架?”盗寇首领冷笑一声,斜眼看着商队众人,腰间长刀往桌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说:“阿黄,你只管做,我看谁敢动你!” “得嘞,大哥。”阿黄狗仗人势,商队一伙人修为最高的才不过方才摸到知微门槛,大哥气势一放,这些人已经被震得浑身冷汗,如何敢对他做什么? 阿黄上前刀未出鞘,一把挑开那少年的头巾,露出那少年满头青丝随风飞舞。 阿黄眼前一亮,忍不住龇牙咧嘴,口水都快就出来了,大叫道:“好生俊俏的小娘子!大哥,这个留下,今晚也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商队少女不经世事,可也明白那人模狗样的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气得满脸通红,狠狠地呸了一声。 “哟呵,还挺辣!”阿黄啧啧道,“我喜欢这种性格,有活力!这样床上弄起来,才有意思……”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了!”商队领队沉声喝道,一把抓起木桌旁的铁剑,语气里已经染上杀机。 “狗东西,老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阿黄眼神不善地盯着那中年男人,一把将手中弯刀拔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去砍那中年男人。 商队领队眼神沉重,他知道如今动手是个死,不动手也是个死。左右都是一死,可女儿断不能落到这帮禽兽手里被侮辱。 两帮人马在阿黄出手之后都是刀剑出鞘,那中年男人一咬牙,拔剑反身,就是往那身份暴露的少女颈上砍去。 “女儿,原谅爹!”中年男人含泪道。 那少女已经呆住,完全被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得木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敢?!”阿黄怒吼一声,哪里受得了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又飞走了? 危机关头,只见一双木筷从邻桌闪电般飞了过来,带着隐隐的剑意,锵的一声将那中年男人的铁剑击飞出去,顺势挡下阿黄怒斩的那一刀。 阿黄眼神微沉,握刀的右手竟被反震的力道震得隐隐发抖,当下愣是强压下去心中的不安,没有任何表现。 变故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只见邻桌还有两人,一老一少。老人还在吃喝,那面如冠玉的少年手中,却是没了筷子。 盗寇首领这才察觉到白泽身上的气势不可捉摸,隐隐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当心,那少年不简单。”盗寇首领看不透那吃喝的老者,只觉得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当下也不敢大意,提醒手下。 “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敢来搅大爷的兴!”阿黄冷哼一声,紧了紧握刀的右手,“待我收拾了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绑了这小娘子,再来剁了你!” “行路难,行路难。”白泽施施然从酒桌前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只说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啊。” 说罢,剑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