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赶得正是时候。 白泽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庭院里那道熟悉的身影。只是不同于往日的邋遢,这老头终于把自己收拾体面了一回。 “哟呵。”谢玄看着那个半年不见长高了许多的少年,“许久不见,修为见涨啊。” “行了吧老头子,”白泽笑道,“这还不都是你意料之中?只是惭愧,离开柳庄时,你交代我要采集的灵药没能收集完。” “不必在意。”谢玄说,显得高深莫测,“该有的,你都已经得到了。” 九转金丹。 半步剑仙王之涣的传承。 山鬼印。 玄黄龙气。 谢玄天道算尽,让白泽采药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除了陶弘景那个老妖怪,半仙知天晓地,看透了他的谋篇布局。 整个九州大地,绝不会有第三个知道谢玄如此算计的人。 白泽也不知道。 因为谢玄不会告诉他。 否则天道演变,将会大祸临头。毕竟和天道抢夺机缘,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谢玄不怕。 横竖就是一死,他一指断天机,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天道制裁又如何?怕个鸟。 恐怕这一辈子,白泽都不会知道,那颗九转金丹是谢玄和余幼薇交易给他的。欧阳木那张藏宝图,也是谢玄故意让他得到的。 白泽和山鬼的碰面,包括藏灵山的玄黄龙气,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前后二十年,白泽要走的路,即使有偏差,也全都在谢玄的布局当中。 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你不知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为你负重前行罢了。 谢玄看着白泽,微微一笑,对他说:“来,让我试试,你的修为如何?”说罢,一掌推了过去。 “好!”白泽提起真气,迎面一掌对了上去,与谢玄粗糙的右手合在一起。 真气鼓荡,碰撞。却没有丝毫异动。白泽只觉得他的先天纯阳真气被一股刚柔并济的掌力包裹,冲不破,却也没有受伤。 “还不错。”谢玄满意地收掌,点点头,“先天真气和纯阳真气融合了七成,真气液化,想来三年之内,金丹可成。《纯阳真经》也能到第二层境界。” “只有七成?”白泽一愣,“三年才能结成金丹?我还以为我马上就能练到《纯阳真经》第二层呢。” “差得远呢。”谢玄笑道,“《纯阳真经》也算是道门上乘功法,第三层元婴才算是大成。可修得元婴,再往上元婴化神,就要看你对天道的领悟了。” “第三层元婴,不是《纯阳真经》的顶峰?”白泽惊了,“还有化神?” “元婴元婴,不过是真气显灵罢了。”谢玄说,“元婴睁眼是为化神。闭眼只是有灵而已,还是个婴儿。” “元婴睁眼……”白泽眼角一抽,“这《纯阳真经》第四层化神,为何功法里没有提及?” “化神境,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的。”谢玄说,“这个得看天赋。有人穷其一生,修为到了至尊境,真气依然是气态的也有。而且,元婴睁眼根本就没有修炼途径,那都是看心情,哪天元婴心情好了睁眼,化神就成了。” “如果一辈子不开心,岂不是永远无法化神?”白泽嘴角一抽。 “是这样。”谢玄点头。 “天坑。”白泽说。 “你想的多也没用。”谢玄闻着饭菜的香味往堂屋走,“你一个金丹都没有结的无名之辈,还想着化神?化神那是道气门要走的路,你一个道意,炼的是神魂合道,能把真气炼成金丹已经不错了。” “那我问你,你修道心,真气化神了吗?”白泽追上去问谢玄。 “倒是睁过眼。”谢玄说,“当年我突破圣人九重天,一步入陆地神仙境时,太乙紫薇元婴睁眼了。可后来一指断天机,它又闭眼了。” 白泽:“……”敢情还真化神啦?! “你既然能让元婴睁眼,等我练出先天纯阳元婴,我也要叫它睁眼!”白泽不服气,“我可不能比不上你,将来我可是要跟剑仙决战,打败李牧之成为九州新剑仙的男人!” “就你?”谢玄哈哈大笑起来,“李牧之一根头发都能让你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挑战剑仙,你还差一百年呢。” “师傅,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白泽跟着谢玄跑进堂屋,“我看《九州志》上说,山精鬼怪之类的妖族,都有很长时间的寿命。人族只有百年,是这样吗?” “没错。”谢玄闻着满屋子的饭菜香味,食指大动,接过彩云给他舀的白米粥,吹吹热气,吃了起来,赞不绝口。 “可九州剑道,被新老两位剑仙支配的年岁,约摸有五百年。”白泽抓起一张葱花饼,吃得摇头晃脑,“除去两位剑仙交替的空档期,这两位,怎么也活了两百多岁吧?” “道门养气,可得长生。”谢玄说,“这你都不懂?” “永生可得吗?”白泽问。 “大概是没有。”谢玄说,“远古圣人禹,传说能力通天,境界更是超过了传说境,不也消失在这九州大地之中了?” “那当世剑仙李牧之,如今多大了?”白泽问。 “怎么也有两百岁了。”谢玄说,“等你到了那个境界你就懂了,想永生大概是不可得的。可想长生,只要你不死,手段还是很多的。” 白泽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八仙桌上的人个个都是狠人,吃饭速度。 葱花饼又抓一张,白泽三下五除二吃完,感叹道:“真香啊!” “小神仙在夸我厨艺好吗?”彩云笑眯眯地问白泽。 “唉,太贤惠了!”白泽说,“等小姐姐长大了,谁能娶了你,那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说着,对元方说,“对吧,元方?” “啊!”陈元方躺着中锅,咳嗽一声,胡乱点头,“对,对!” “那是!”彩云乐呵呵的,甩着羊角辫,“有小神仙和元方哥哥罩着我,以后我嫁人了,谁都不敢欺负我。” “谁敢欺负小姐姐,我白泽第一个不愿意!看我不把他摁在地上捶。”白泽说,喝着白米粥,“对吧,元方?” 陈元方:“……”他娘的白泽,怎么什么话到他那都能扯到自己?! 几个人吃完饭,谢玄又走了。 白泽今晚破天荒没有修炼,跟陈元方一起躺在床上,聊了一夜的天。 两人谈天说地,彼此甚欢。 “小白,你说这一仗,我们会赢吗?”陈元方抱着胳膊,枕在脑袋后面,问他。 “总归不会输的。”白泽说,“天道有常,邪不胜正。自古以来,都没有地盖在天上的道理。” “说的也是。”陈元方说。 夜尽天明的时候,虎牢关关外冬雾迷蒙。镇关守军在城楼上透过清寒的雾气,看到远方一道黑线出现在雾气当中,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号角。 近了。 黑线变成黑色的潮水。 隐约的魔兽咆哮从远方传来,苍凉中带着嗜血的杀意。 “呜!!——” 守军吹响号角。 “敌袭,敌袭!!”鼓声迅速传遍虎牢关,震天的鼓声中,这座沉默了七十年的北境第一雄关,在清晨第一缕曙光中,苏醒了。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军师袁哲站在虎牢关城头,看着城楼上巨大的楹联,只觉得热血沸腾。 他等了二十年。 从稷下学宫到这九州天下,他已经离开故土二十年了。 如今,终于让他等来了战争。 袁哲想笑,又想哭。 二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天下乱局,从这一刻起,降临了。 “来吧,先轸!”儒雅的军师对着先轸二十万大军拥抱晨光,口中却是虎狼之词,“战场,方是你我的归宿!国战第一名将,袁哲在此领教了。” 活人的荣耀,死人的坟墓。 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