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无论他要将国子监如何改革,摆在他面前的都有一个重要的问题,监生的出路!
方从哲的话诚然是犯了忌讳,但这也是他作为一个国子监祭酒,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问题,国子监出身的官员,先天便低人一等,在官场当中的发展潜力受到严重的阻塞,几乎没有上升的空间,这种情况必然会导致监生无心向学,只求肄业。
但是与此同时,朱常洛也不会因为要提升国子监的地位,而盲目的打压科举,还是那句话,科举制度作为中国古代高度发达的一种选拔人才的方式,具有十分成熟的模式,也具有十分牢不可破的地位,毫不客气的说,科举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早已经刻入大明朝的骨子里,若是要动科举,分分钟就会影响到整个大明朝的基石。
何况科举制度独尊一方,自然有独尊一方的原因,它的残酷性,是国子监完全无法相比的。
一个毫无功名的白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六轮考核,才能正式成为进士的一员,拥有正式踏足官场的资格。
除去只排名次而不刷人的殿试,前五道考试,足以将九成九以上的士子挡在官场的门外,能够得中进士者,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经历了如此艰难的考试,到最后却和在国子监进学了几年的监生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这难道算是公平?
所以即便要改革,也不能搞一刀切,作为皇帝,朱常洛需要时时刻刻保持高度的清醒,他绝不会为了改革而忽略现实状况,更不会觉得自己拥有后世的知识和经验,就自大狂妄。
“依朕看来,方先生刚刚所说,肃学风,提学业,重品德是该当的,朕没记错的话,如今国子监祭酒尚且空缺着吧?”
“回陛下,的确如此,自方编修调任礼部侍郎之后,国子监祭酒便暂时空缺,吏部尚未铨选官员到任!”
天子开口一问,孙天官顿时有些讪讪,上前两步道。
细论起来,这算是他的失误了,要知道,原本的国子监祭酒是方从哲,但是自从方从哲调任礼部侍郎兼管翰林院之后,这个位置便空了出来,无人填补上去。
不过这也不能怪孙天官,国子监祭酒这种职位,并非是什么繁难紧急的职位,因为先帝久居深宫,所以朝廷这些年来空缺的高级官员多了去了,吏部也只能先紧着紧急的职位安排,至于国子监祭酒这种职位,就先放着吧,拖些时日也出不了乱子。
只是此刻天子开口发问,孙天官却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既然如此,这几日孙爱卿便递个奏疏上来,列几个候选之人,此次与往昔不同,国子监学风不彰已久,此番铨选,当以手段得力,正直廉明为要,另外,方先生所说召民间大儒入国子监教学之事,朕记得当初登基之时,便曾下诏求贤,怎的过了这番时日,尚且毫无动静?”
朱常洛摆了摆手,也不计较,这的确不能怪孙丕扬,要怪他那个惫懒的父皇,久居深宫之内,总有些政务难以及时通达,比如一些高级官员的铨选,非要皇帝亲自点头不可,但是这几年他那位父皇身体越来越差,错非军国大事都不怎么上心,也就导致了朝廷当中有大量的官位空缺,吏部也算是尽力了。
不过孙天官算是逃过了一劫,但是方从哲的脸色却是顿时苦了下来。
因为天子当初登基之时,的确曾经下诏求贤,广招天下精于数算,格物的大儒进京入国子监教学,而这档子事儿,本该是他去做的,可这些日子下来,他忙着跟李廷机呛声,却是把这档子事儿丢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