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深这句话话音刚落,就望见希娜莉在刹那目光转落了回来,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意外和震惊,却也有着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在其中翻腾。 于是夜深接着说:“你说能够如此听你聊天唱歌的可能只有我一个了,那么你应该不会愿意连和我这个聊天对象再见一次面的机会都没有不是么?” “你的故事应该还很漫长,希望我还有机会能够听到现在的你没能说出的后续。” 夜深看着希娜莉望着自己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缓缓变化,感受到了眼前女孩的动摇。 “所以现在你应该离开这里。”他短暂停顿后又开口,“再不走或许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一次循着夜空里杂乱遥远的风声转头,恍惚间好像已经从雪幕纷扬的夜空里看到了直升机的影子,这一次他没有停在原地只做催促,而是伸手在希娜莉的面前悬空绘制了一段符文,彻底掩盖了她身上特殊的魔质气息。 接着他又抬手,对着直升机靠近的方向上空轻划唤起了一道无形的风流,被灌注了魔质力量的风流循着他的意志蔓延冲向远方,在直升机行径的路线上制造特殊的风场影响其行进,以延缓对方的到来。 “离开吧。”做完这一切夜深又转步走向了阳台的会厅侧门,一边背对着希娜莉不紧不慢的走,一边继续说:“我会想办法帮你延缓追捕的进度和遮掩部分痕迹,给你足够的机会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 希娜莉听着他的话迟疑地停站在原地,目光忽闪地追着他转身的背影,她停在与他相隔一段距离的阳台边缘嘴唇轻动,似乎是还有什么想问的问题还没有出口,可是她看着对方的背影离自己越走越远,却几次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而夜深则一直走到了通向金色会厅的侧门面前,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未出口的话一般突然停了脚步。 “对了。” 他停步后突然回头,又一次和仍旧站在原地的希娜莉对上了视线。 女孩的长发在风中摇曳,她看着那个在与自己谈话中并不怎么流露情绪的男孩远远望着自己,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在她意料之外的笑意。 “谢谢你送我的临别礼物。”他说。 “你唱的歌很好听。” “如果有机会,我还希望能够再听到你的歌谣。”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便再次转身,独自走进了那扇通向混乱金色大厅的侧门。 希娜莉看着那扇其中充斥着热闹与混乱的大门被他缓缓关合,这一次没有一直再停留在原处发呆,而是终于在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之后转身又一次带着比之前任何一瞬都更加灿烂的笑意轻跃上了大理石制的边栏。 她在夜风中挽起了自己被肆意吹拂的金色长发,从自己那身漂亮的裙装里抽出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披罩在了那头显眼的金色长发上。 随后她在夜幕的钢铁丛林里,宛若精灵那般灵活的跃动向了阳台附近高楼中下一个临近的台阶。 女孩在高楼间像藏匿在夜色中的影子一般如此轻盈跃动,不断远离那栋最开始被探测到危险信号的大楼,而在她越离越远,直到即将越入再也看不见那片阳台的暗处之际,她才忽然短暂停驻在了某个驻足点片刻,接着又一次回头,望着那栋即将消失在视野里的建筑眼帘轻垂。 “其实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啊司徒夜深。” 她笑着轻声那么开口自言自语,紫色的眼眸里闪动出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如此站立在驻足点望着那栋高楼好一会,而后才又发出一声不知何意的轻叹,跃入了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的黑暗里。 而那栋最后被她眺望的高楼之外,被各种意外延误了的总部搜查小队才迟迟赶来,总部的直升机在那片两人曾谈话的阳台之上久久盘旋,却也未能找到半点什么可怕怪物的影子或踪迹。 而那场陷入混乱的热闹晚宴在城市通明的夜色和警报声的盘旋里也久久没有落下帷幕。 这是在司徒夜深意料之外的事,因为他其实没有预料到这场混乱会持续得如此之久,久到有些反常。 这场本来只是因为王威咒语而起的混乱不知为何一直在持续,整个会厅之中那些原本参与过特殊训练的人们意外的没有立刻从这样的变故和动乱里清醒过来,晚宴会场里的一切秩序即使是过了好一段时间也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 甚至于夜深在重新走入那扇金色大厅侧门的时候,发觉会厅里人们的反应比“王威”施加影响那时更为古怪。 会厅中的所有人们都宛若中了幻术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汇聚在这片旷阔的宴会大厅演绎着自己的独角戏,有人神情丰富的在各处大声呼喊,有人则沉默寡言的蹲在角落自我封闭,有人闭着双眼爬上了宴会的桌席起舞,有人却坐在原处一会狂笑一会嚎哭。 短短一会的工夫这片金色的宴会厅好像变成了神经病聚集的乐园,所有人都在以由他看来诡异而又疯狂的动作互不相干的行动着。 人们沉浸在虚幻与现实交错的梦境里或疯狂或沉寂,唯有他一人一言不发的行走在这片仿若全是疯子的乐园里,独自活在没有任何人与他同在的冰冷现实之中。 而比这些疯狂的人们更为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发现自从他重新回到这片金色会厅之后,这片大厅里原本所有能够通行的出口都已被完全封锁不再能被打开。 除此之外,他还发觉自己在重回这片晚宴的厅堂之后,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十分缓慢。 那些本该早就抵达这栋大楼的行动小队似乎过了很久也没能发现这片会厅的异常一般,没有任何人赶到此处,而声音混杂的会厅之外似乎一直都还能能听到直升机的盘旋声不断作响,好像这片大厅的空间整个都变成了与外隔绝的幻境。 而这片空间之中的时间流逝似乎远远要快于空间之外,快到好像外面的时间都没有流逝。 夜深行走在这样的会厅里寻找出口,但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都无法打开那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束缚力的大门,也无法和会厅之中的任何人进行交谈。 但即使是在这样满是疯子的乐园里,他也在人群中出奇的冷静,似乎也没有因为无法离开这片会厅而产生太多焦虑。 他只是这样徒劳的尝试进行了几次过无果之后,又重新回到了那扇他最后进来的侧门旁边。 他站在那扇通向阳台的侧门边听着会厅之外仍旧在响的直升机声,恍惚间觉得或许自己其实也和他所目睹的那些人们一样已经进入了幻觉。 所以他一时没有再想着离开,而是独自迈步到了一片人群稀少的边桌边,用高脚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随后他又重新回到了侧门边眺望会厅窗户外看起来没有异常的夜色,往自己的嘴里慢慢倒入那些干涩微苦的液体。 而直到他手中酒杯里那暗红色的液体快要见底之际,他忽然感到背后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夜深眉头随之微皱起,片刻犹豫后循着感觉回头,却在看清了自己身后来人的一刹那瞳孔还是不由微微皱缩。 伸手拍了拍他肩头的,是一个他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男孩。 男孩的模样和面容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只是这次见面对方似乎比之前的模样长大了不少,看起来已有十三四岁,男孩仍旧比他矮上不少,但那张面容却越来越与他相似,此时此刻对方挂着浅浅的笑意与他向望,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满是乖张。 但男孩望着他的那双暗金色眼眸里却没有半分和脸上笑意相符的情绪,满浸着让人说不上来的惋惜和悲伤,夜深看着那双金色眼眸倒影出的自己,感觉好像自己不知不觉间重现了某个梦境的影子。 男孩身穿一身与他一模一样的黑色礼服,全身上下干净得好像一尘不染,乍然一看简直就是司徒夜深的倒影或是缩小版。 其实夜深从来没有见过男孩如此干净整洁的模样,因为无论是在与特顿瑞斯撕杀的那场幻境里,还是在他那日复一日轮回的梦境中,男孩都总是穿着一身白色染血的衣袍。 而不知为何夜深觉得这般干净整洁模样的男孩对他而言似乎更为熟悉,可是这种诡异而违和的熟悉感到底来自于何处,他自己也给不出任何答案。 他看着男孩站在他的身前笑着轻轻冲他挥手,望着对方嘴唇轻动,这一次,他抢在对方之前开了口。 “好久不见。” 夜深轻声那么说,看见男孩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名为意外的情绪。 或许是已经无数次在各样的幻境里见过这个男孩的模样,他早已经明白了对方和自己之间的特殊关联,也清楚了对方那似乎并不愿透露太多重要信息的谜语人性子,所以这一次他主动回避了那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也没有直接刨根问底的追问对方到底是谁。 “好久不见。” 显然这是男孩喜欢的聊天方式,他脸上那本来带着几分表演意味的浅浅笑意因为这句招呼加深了几分,带着愉悦的情绪做出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