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 四百年前。 战国时代, 在黑死牟尚为人时,他名为继国岩胜,是当时鬼杀队中的月柱。 虽然是最晚加入鬼杀队的,但却成为了当时第二强大的柱。 那天。 “缘一。” 继国岩胜站在缘一身侧,他远眺着远方从云顶倾泄而出的阳光,语气里饱含焦愁: “没有人的实力能与你我相匹敌。” “呼吸法的传承,简直令人绝望…” 他叹息着: “这样下去,千锤百炼的绝技就要失传了。” 顿了一会,继国岩胜见缘一没有回应。 你不担心吗,缘一。 继国岩胜扭头看向自己的胞弟,看向这个在他心中集世间一切于一身的男人。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语气中隐隐也有些蔑视其余的人。 扎着深红色高马尾的缘一站在继国岩胜的前方,他背对着自己的兄长。 微风吹过他的衣摆,暗红色的羽织披在肩膀上,他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兄长。” “你把我们两兄弟想的太过重要了。” 继国缘一只是站在那,面无表情,眼神平静的看向远方,轻描淡写的说着: “你我只是人类漫长历史中的两位过客而已…” “天赋远在你我之上的婴儿说不定此刻就在世上的某处诞生。” “想必,他们最终也能抵达与你我相同的境界吧。” 他仿佛在陈述一件不重要的事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继国岩胜不可置信的眼神: “无需多虑。” “兄长。” 缘一转过头来,对着继国岩胜,认真的看向兄长,语气深意: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即使时代变迁,或是路途有别。” “我们都终将到达同一个地方。” …… ……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嘛。” “兄长。” 缘一温和且低沉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 哗啦—— 殷红的鲜血汨汨流出,洒落在地面上,染红了碎裂的石砖地面。 黑死牟捂着被从正中间切开的右臂,伤口处肌肉绷紧,焦黑的肉芽鼓起。 血液仍然止不住般从指缝间喷涌。 并没有与往常一般瞬间重新长出右臂。 他下意识抬起被截掉一半的手臂,看了一眼。 呲… 一阵烧焦的白烟从半截右臂处升起。 再生…受到阻碍…… 恍惚间,黑死牟看向不远处的灶门炭十郎,他看见了炭十郎手中本黑色的刀刃。 此刻,他手中漆黑的刀身上弥漫着烟气,并从中间的位置开始发红发烫。 和…缘一,一样的…红刀… 在这一瞬,黑死牟心中的念头全部畅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黑死牟看着炭十郎的模样,他突然急促的呼吸着,像是数百年来第一次如此理解自己的弟弟一般。 内心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 原来如此… 缘一! 你,一直在等待像这样的人出现吗… 数百年间…一直… 无需多虑… 因为总有一天…会有人能继承你的衣钵… 是这个意思吗… 缘一。 黑死牟的瞳孔中,倒映着此刻灶门炭十郎的形象。 他左额的斑纹因体温升高而显得十分扎眼,宽大暗红色羽织下健硕的身躯让他整个人挺拔了许多。 深红色的头发高高扎起,以及那对代表着代代传承的熟悉耳饰。 再加上,手中握着的那把通红发亮的赫刀。 炭十郎此刻,与数百年前的继国缘一,不谋而合。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黑死牟怔怔的看着灶门炭十郎,他握紧刀柄的手逐渐松开,嘴里慢慢念叨着。 “同……” …… …… 突然间。 黑死牟感觉自己似乎理解了四百年前缘一的想法。 这让从未与缘一同频过的他,感到有一丝…惊喜。 是发自心底的喜悦,但这股情绪却让黑死牟自己惊愕不已。 “是我的道路…走错了么…” 黑死牟低声呢喃着,他抬起左手,看着手臂上突出的青筋,以及黝黑的指甲。 穷其道者。 他当初选择变成鬼,这条道路,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这个问题,在黑死牟看见缘一幼时衣物的时候,他就思考过一次了。 但这一次,他心中响起了曾经年迈缘一对他的情绪: ‘多么可悲啊…兄长。’ …… 街道上。 没有意义。 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在这里战斗,也毫无意义… 啪嗒。 黑死牟缓缓直起身子,他不再捂住自己的伤口,而是大大方方的看向炭十郎。 他从废墟中走出。 他知道,自己输了。 他再一次输了,不论是实力,还是思想。 输给了面前那個像极了缘一的人。 输给了四百年前就预料到今天这一幕的缘一。 当时的他还焦虑的不想自己的剑技在下一代失传。 而缘一却已经将目光放在了数百年,乃至更久。 完全败北。 但此刻,他的内心却全然没有一丝从前那种焦躁的情绪。 呲啦—— 他伸手,面无表情的扯下身上剩余的飘荡的衣缕。 上半身赤裸在空气中,数百年来精磨打炼的肌肉清晰无比。 灶门炭十郎正站在不远处,竖着刀刃,警惕着,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唰! 黑死牟抬起头,六只眼眸再一次看向炭十郎,他的声音低沉缓慢且咬字清晰: “你…” 他握着刀刃,用刀尖指向炭十郎: “叫什么名字…?” 被突然问住了炭十郎微微一怔。 他眯起眼睛,警惕的看着刚才突然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变得十分不对劲的黑死牟。 ——? 手中紧握的楔丸从未松懈。 “…刚八郎。” 炭十郎皱着眉头,他观察四周随口应付着。 黑死牟听后,没有其余的反应,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整只鬼变得相当奇怪: “刚八郎,我记住了…” 他现在十分迷茫。 在理解了一丝缘一的想法后,黑死牟突然不清楚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能留在世上。 什么也没影响。 那… 黑死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存在于世的意义,是什么? 于是。 在炭十郎趁机喘息调整呼吸的间隙。 黑死牟低下头,从黑色的袴里掏出一个紫粉色的精致花纹小袋子。 袋子中,装着的是断成两截的粗糙木笛。 唰! 黑死牟化作残影,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