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初夏 “我可以不去上工吗?”肖晓美是被敲锣声吵醒的,怀了四个来月的身子,便撒娇道。 “不行,干多干少没问题,不去那就是态度问题,会影响我们家在村上的印象……”还要呆上好些年呢。 整个冬天都坚持复习初中课本,这是想考回去呢,是不是从王首长那边得了提醒,何敬业与她一样每个月有包裹有信件。 包裹还罢,一起用,信件却是没有分享的。 “嗯。”肖晓美叹气,不过还是磨磨蹭蹭的下了床,出了左边间,在堂屋台阶上洗漱,而何敬业则去灶间下黑面条,加两个鸡蛋一把豆芽儿。 …… 一放下碗筷,肖晓美就开始一板一眼的武装自己——涂上雪花膏,用毛巾包裹小脑袋,戴上比别人大上一圈的草帽,挎着军用水壶与军用挎包,里头装着开水与干粮。 瞧瞧,肖晓美没有晒黑,不光光是她天生的冷白皮,还有过头的武装自己。 “好了,走吧。”何敬业已经洗好了碗筷,他身上也挎了个军用水壶,手上还提着一个简易小板凳,这是给肖晓美带着,今儿应该还是拔草,她个高腿长,还挺着小肚子,总不能让她弯腰…… “拔草的,一个工分两垄啊……”记分员大声喊道。 “累了就坐下歇一歇……”何敬业没有压着声音,惹得附近大姑娘小媳妇频频回头。 “好,听你的。”肖晓美甜甜的应下,知道何敬业是给自己做脸,自己懒与男人让少干些,这个性质是不同。 关键是何敬业能拿满工分的劳力。 “你可真享福啊?”身边的廖知青酸溜溜的来一句。 肖晓美没有回应,只是挥挥小手。 “勾人妖精……”不知道是谁来了这么一句。 肖晓美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将劳保手套一戴,一根根的揪,遇上能吃的野菜野葱,就将嫩叶一掐,收入了军挎包……到了伸手也够不着野草时,就站起身伸伸手伸伸腿再敲敲后腰。 “真能磨洋工……”又有人小声嘀咕。 “晓美,板凳借我坐会儿……”廖知青同样怀孕了,还别说她也觉得腰酸,想坐一会。 “……”肖晓美当自己没听到,拎着小板凳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如法炮制之前的动作。 廖知青见状暗暗咬牙,这个肖晓美,总是让自己无缘无故的嫉妒,像是天生的冤家。 说起来不应该啊,外人只觉得廖知青同样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章点长,在今年元旦那天领的结婚证,很快就怀上了身孕,是顶顶有福气的。 可,只有廖知青自己明白这一场婚姻是自己强求而来,面对章点长就不由的气短,他说不办酒就不办,他说住知青点就接着住。 夫妻俩就在平常堆放柴禾的厢房住下。 廖知青觉得要怪肖晓美,如果不是她早早出嫁,也不会影响了自己的计划,本来的计划是慢慢来,日久生情,哪知自己会趁着肖晓美结婚那天章点长喝了点白酒就故意躺他身边。 第二天,在其实男知青的亲眼目睹下,章点长只能承认与廖知青在谈恋爱,并马上要结婚。 …… “我用腊肉与你换麦乳精……”廖知青挪到肖晓美身边,小声的道。 母亲现在的丈夫是个杀猪的,连带三个继子和继儿媳都是相关产业链,有养猪的,有给猪治病的,有副食品店卖猪肉的,等等。 因此,母亲总能从那个家里寄上几腊肉块过来。 今年特别多,一是廖知青结婚了,二是母亲生了个小闺女,长得像那个杀猪的,丑得出奇,却也出奇的受宠。 连带母亲手头也松散了,还说她如果不是等不及在乡下结婚,过两年就可以给安排个临时工。 “我总管吃吃玩玩,家里头的事都是何敬业在管……”才不换呢,多吃亏啊,家里男人很是本事,便是大雪天也会出去,回来不是带鲜鱼便是冻肉。 自己家与村子离得不近,吃香的喝辣的,旁人也不知道。 哦,还是知道的,旁人又不是瞎的,瞧瞧肖晓美的气色可真好啊……光彩照人,整个人如同水蜜桃般诱人。 是挺诱人的,这一点何敬业可以证明。 “不换就算了。”廖知青是有点怵何敬业,自己男人说他煞气重,可能杀过狼。 …… 一个上午,肖晓美拔了四垄地,得了两工分,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中午有三个小时调整时间,肖晓美一回家就看到何敬业赤条条的在用晒过的温水冲澡,她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真不要脸! 说起来,这一对夫妻还是挺登对的,肖晓美胸口负重,何敬业难道不是总甩着……大鸟…… “小小,帮我擦擦背吧。”与肖晓美一比,何敬业黑了不少,一笑就露出两排白生生牙。 肖晓美没有理会,进了灶间,一瞧,不错,早上就开始熬上杂粮粥了。 何敬业去年年底在公社淘来了二手的一个蜂窝炉,这可太方便了,将黄瓜一拍,加点油加点酱加点辣……还有两个咸鸭蛋和咸菜。 “再烫个青菜吧,你不能吃太咸……”不知道什么时候,何敬业已经进来了,不管自己一身湿,也顾肖晓美一身汗水,就要去解侧面扣子…… “不饿吗?”相处半年了,肖晓美能没了解这男人那方面的重口味吗?推是推不开的……被抱着站在了灶口旁的宽面矮凳上。 “我吃了黄瓜,十几分钟,很快……”何敬业半点没想过换个地方,这个高度恰恰好,是比着两人的身高差而让木工师傅做的。 “我饿了……”肖晓美没好气的提醒。 “不会的,你不是带上了干粮吗?”很方便,对着自己老婆,何敬业没有半点要等一等的意思。 “我腿软……”肖晓美气息不稳了……死男人,自己能与他比体力吗?要不是自己腿长,还不得踮着脚,受刑似的。 “娇气,挨过来点……”何敬业无奈,干活干活不行,受苦受苦不行,这享受的事儿,还唧唧歪歪……可有人已经向自己自荐枕席了。 不对,是向自己推荐自己家女人。 不为别的,只为了几毛钱,还说可以放风。 哎!没有想到啊,村子里头还有人家干这生意的。 与改革开放时的广州差不多。 是在搞仙人跳吗? 当年,何敬业在广州也是吃过亏上过当的,被当地人搞得身无分文,最后窝了半个月的公园。 …… 事后,肖晓美受了累,是被何敬业喂着吃了一顿。 “我是腿软,不是手软……”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照顾自己,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是我不好……乖,张口……”当年王首长就是这般照顾小小妹的,王首长多严肃的长辈啊,可是一见小小妹就成了绕指柔般,喜欢抱她喂她……要不是艾丽阿姨特别严厉,早早便被宠坏了。 “好了,我得去冲洗一下……”身上又是汗水又是液体,肖晓美便是困得连连哈欠,那也不能直接躺平。 “你先睡吧,等下我帮你……”何敬业立马伸手拦了。 “你又想玩……”肖晓美不想说话了,有人喜欢帮着自己做事,那就由着吧。 何敬业喜欢肖晓美的柔顺,她打小就柔顺,像贴心小棉袄。 …… 午休四十分钟,肖晓美自然转醒,身边没有何敬业,又赖了会儿床才翻身坐起,吸着草鞋去门后小便,那边放了只马桶。 马桶早晚刷一回,有点异味但还能忍受。 肖晓美没有感觉到身上的油腻感,才想起何敬业不在身边,先去灶间取了个西红柿洗了洗,边吃边去右边间,瞧瞧他是不是在这边躺着。 没有? 那应该是去了牛棚,肖晓美向来不跟着去那边,又臭又脏,还不知道以什么态度对待那一群知识分子。 何敬业除了晚上出去,偶尔也会在正中午过去,午休时间少有人会在外走动。 “小小,你起啦?”何敬业又是一身的汗水,又在前院用晒过的温水冲澡。 “嗯。”肖晓美用嘴巴吸着汁水,懒洋洋的,又不大想去上工了。 “你知道队上有个叫林爱弟的大姑娘吗?”何敬业突然问道。 “知道,她家是全大队最穷的人家……一个寡妇养大四朵喇叭花加一个金疙瘩……”肖晓美跟着一群妇女一起干活,自己不八卦,可听别人八卦却是乐意的…… “那没错了……”何敬业还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呢,明明那般穷的人家,年年倒欠大队的人家,咋就能连着两周,天天送吃的喝的用的呢。 那东西哪里来的? 何敬业不打算再去跟踪了,约莫与自己一样,或是比自己更多受上天眷顾……只要没有恶意就行。 “什么事啊?”肖晓美却不干了,瞪眼。 “没事没事。”何敬业却不说了。 这反而引发了肖晓美的好奇心,有事没事就向林爱弟那边多瞧几天,啊?原来是同类啊。 比自己还有本事,能凭空变红薯。 肖晓美有点嫉妒了,自己只有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