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皇帝仁厚 靳贵从王府回来以后忙不迭的就去和皇帝禀报。 哪怕仅从可怜一个老人的人道主义出发,朱厚照也不得不急,靳贵还未跪下他便急问:“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王阁老的病重而急,如今风邪已客居半身,且内居营卫,营卫稍弱,则真气去,以致邪气独留,发为偏枯。” 朱厚照更他妈急,“说点儿朕听得懂的,朕又不精通医术。” “便是气血瘀滞,痰浊内蕴,阻塞经络,脑髓失养,因而眩晕呕吐,语言謇涩、肢体僵硬。” 坏了! 听这个描述就是中风了。 原来他急,但事已至此,他也逐渐冷静下来,“天,不遂人愿呐。太医有没有说,王阁老……王阁老还有多少时日?” 靳贵无奈摇头,“太医说王阁老轻则偏瘫,从此失语,重则……重则日便去了性命。如此重症,乃是天意,人力已不能及。” 朱厚照回到龙椅上坐着,静而不语。 良久,靳贵劝说:“陛下,人有生老病死,此为天理寻常,还请陛下珍重龙体,切勿忧思过甚,以致气淤于内。” “王炳,可有子嗣?” “有两子,长子壮年病去,幼子夭折,如今仍有长孙女侍奉于床前。” 哎。又是一个晚景凄凉的。 毕竟已经正德十年了。 实际上,一般从这里开始他就要接连不断的送走当初的老臣了。 因为他继位之时能冒出头的一般都是前朝的老人,这些人混到今天岁数不可能小,像李东阳,大概也是不久于人世了。 之前的闵更是几年前就走了。 熬到正德十年,杨一清已经六十二,王鏊六十六,杨廷和五十七。 这都是高龄,别说旁人了,他自己能不能活到五十都还是个问题呢。 “传旨。”朱厚照一扫心中的阴霾,很快振作起来,“加封王炳为武英殿大学士,授太子少保,另赐金一千两,银一万两。” “皇上圣明仁德!” “可惜他只有一个孙女,那个孩子多大?” 靳贵也是见过的,但是他一个老头子问人家姑娘多大岁数,这实在不合适。 还是尤址机灵,他马上补上说:“陛下,王阁老的孙女今年十四岁。” “喔,还很小呀。是否许了人家?” “额……”靳贵继续尴尬。 还是尤址讲,“还没呢。” 朱厚照又吩咐,“这件事……尤址你记着,若是哪家有合适的少年郎要提醒朕,朕来为王阁老做媒。” 靳贵和尤址听了都有些动容,皇帝算是服务到家了。 其实本来他又是赐金、又是赐银的,就是考虑到了嫁妆这一层。 王炳为官尚算清廉,许多人都以为是靠拍皇帝马屁,这当然是一个因素,可拍马屁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他拍出来了呢? 人到了这个关口,朱厚照就要各种成人之美,他虽然提倡清廉,却不可能让自己的阁臣在死后弄的家人都过得不体面。 消息传到内阁,众人不禁唏嘘。 此外,皇帝已经展现了自己的态度, 杨一清先前还抻着,现在也得展现自己的大格局,不能够仍然放不下以往的一些嫌隙。 于是他领头,各路官员纷纷登门探望。 王府的门前也开始络绎不绝起来, …… “皇上也真是厚道人。按理说王炳虽是阁老,大部分也是沾了当年良乡一战的光,可这些年来并无建树,就是这样,还加太子少保,授武英殿大学士。” “少说两句,背后编排一个重病的老人,显得你多大能耐?” “下官是说皇上厚道。” “皇上厚道用你说?要是但凡做出点儿成绩,皇上也会赐你金银。” …… 王府之内,主要的当家人都成了女人。 便是他的儿媳和一个孙女。 这是个可怜之家啊,断绝香火可是很大的悲剧,朱厚照之所以赐得略丰厚,也是迎合这种人们的怜悯之心。 圣旨自宫中而出, 王炳儿媳领头接旨,荣衔加身,金银也送了进来。 传旨的尤址也没有马上走,而是到病床前再看一眼,“王阁老,陛下命咱家带话,陛下希望你尽快好起来,大明还有许多事,陛下想着和阁老一起做。哎……不过阁老放心,陛下不是寡恩之主,且已下旨要为你那宝贝孙女儿寻个好人家,并赐金银以为嫁妆,阁老安心养病就是。” 或许是错觉,尤址忽然看到王炳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然后竟然眨了一下! 他心中一惊,“孙太医!你快过来看!阁老动了!” 太医听闻立马冲进来,他皱着眉头搭脉,折腾了半息却仍然是摇头。 “你别丧眉搭眼!你看阁老那眼神,是要说话啊!” 确实如此,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呆滞了。 “爷爷哭了!” 一声娇嫩的声音响起。 于是众人都瞧见,确实有一滴泪花从王炳的眼角流出。 他仍然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做什么动作,但眼泪先是冒出,一旦出了眼眶瞬间就划下一道泪痕。 尤址也不知具体情形,他首先一口咬定,“阁老定是被皇恩所感动!方才咱家和阁老说,皇上升他的官儿,还要为他的孙女儿指婚,阁老感动了!” “皇上仁德无双,阁老又如何不感动?” 可惜的是,人在病魔面前确实过于无力。 尤址临走前去见和王炳的儿媳说了几句话,他是太监,不必避讳男女之别,“方才咱家说皇上要为贵府千金寻个好人家,这是千真万确的,还请王夫人将她的生辰八字告知咱家,咱家好回去复命。王夫人只管等将来皇上钦赐就好。” 毕竟是阁老家的儿媳,还是见过些世面,立马说:“臣妾叩谢皇上隆恩!” “若是可以,回头不要忘记托人递个谢恩的折子。” “是,多谢尤公公提醒。” “好说好说。” …… …… 两日后。 内阁再次面君就剩三个人了。 王炳仍然无法开口说话,他的职务仍然在保留,不过保留不了太久了。朱厚照也没有撤他的凳子,现在就是空在那里,摆出等其归为的架势。 但根据太医的说法,基本已是不可能,只是不做太过让人寒心的事罢了。 “王阁老忽然病重,这也是无奈之事,先生这段时间就先辛苦些,暂代一下他的职责吧。” 王鏊当仁不让,“臣岂敢言辛苦二字。” “恩,特殊时期,内阁要和衷共济,有什么事情原本是王阁老协调的,你们都要关心关心。再添阁员之事,今年先不要提,等到明年再说。” “是。”三人同称道。 “可有什么其他的要紧之事?” 略微沉默几息之后,杨一清出声,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奏疏,“陛下,内阁今早收到一份奏疏,臣想请皇上圣览。” “拿来。” 朱厚照接到手中,还未翻开,看到封面是张骢他便眉头一动,等到真的翻了细看,面容也渐渐紧肃起来。 “你怎么看?” 杨一清起身弯腰拱手,“臣以为,士绅为社稷之根本,一动,天下乱也!” 这件事,了解皇帝圣意的王炳已经躺在床上了。 如果他在,内阁之中就是固定的有一个重要的支撑力量。 这就是作用,看似没做过太过具体的大事,但他始终坚定的支持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