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年十月初六日,天子龙撵自午门而出,走向西城的烈士碑。 在此之前,朝廷已经正式下发旨意,以祭告上天、先祖的方式宣告西北之战的胜利,并宣布设新疆总督,节制嘉峪关外各处卫所。 对于朝野文武百官来说,开疆拓土不再是他们写在纸上歌功颂德的字,而已经成为事实。 对于更多人来说,正德皇帝在烈士碑前虔诚的纪念就像是一个符号,标志着如今的大明已与土木堡之战后的大明完全不同。 人们的观念变了,再也不必担心有什么边患,或是什么人打进来。当年蒙古人屡屡掠边,令人头痛不已,现在则是大明的骑兵隔三差五的巡边,驰骋于大漠的明军将士越来越多。 对于民间的影响就是阴阳怪气的少了,大部分开始逢人吹牛,展露着那国大民骄的心态。 而在西北方向,朝廷已经决定对哈密和土鲁番城进行整体扩建,同时在土鲁番设立马市和茶市,尽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构建通往西域的商路,同时鼓励民间商人参与其中。 战马不仅是运输工具,而且是军备物资,西域的马本身是非常优秀的品种,当然要要,而且要多要,所以朱厚照已经同意扩大购买的规模。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有一个最为关键的点。 便是武将的地位的提高。 右边也是四个字:永镇山河。 “顾少府可有良策?” 杨一清没有家人在朝为官、更没有人从军。 他从门外径直走进去,见到众人迎接他,他直接摆摆手,“继续。” 朱厚照虽然杀过不少人,但亲自看到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来的次数还是不多,鲜血喷洒了一地,多少带着些血腥。 到内阁的时候,关于这两个字的会议正在进行之中。 “去内阁吧。” 好男不当兵,这个观念并没有在老百姓的群体当中改变,但在勋贵子弟之中,进入军学院、随军征战捞上一点战功,这条路子还是很受欢迎的。 杨一清自己都能感觉到,因为皇帝的支持,不少勋贵现在也开始重温‘旧日时光’了,他们一手拿着从海贸上分得的银子,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一手安排家中子弟进入军中,赢得战功。 临走时,望着一个一个登梯祭拜的人,杨一清若有所思。 他曾任三边总督,也是与鞑靼打过仗的,手底下曾有一参将名为左和,曾经救过他的命,但最后不幸战死。 为国战死被上上下下的人所纪念,当然会更加激发前线将士的士气,同时有天子主持,这也是一种荣耀。 不过他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所谓的强大的时代、铁血的时代从来都不是嘻嘻哈哈就能达到的。 所以军学院的名额非常的稀缺和抢手,如今出征的将官之中,大半来自军校,这些以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很多都已经立了军功,出人头地。 周尚文当然是其中最大的代表,在他之下也有不少武将是青云直上。 是少府顾人仪在讲,他说:“……发展产业无非是三个环节,种植、制造、售卖。前两个都好说,棉花不够可以买,工厂不够大,少府可以出资扩建,关键在于一定要能卖出去。将来,我等与陛下禀报,这肯定也是其中的关键点。” 反正战场之上,活着是建功立业,就是死了…至少可以让家人获得烈士家属的身份。 而在朝堂之上,以成国公为首,又支持天子进行各种各样的军事活动。此外,像新封靖虏侯、平海伯和威宁伯这都是在朝堂上能发出声音的勋贵。 随着他的命令,烈士碑两侧各有一个匾额被揭开,它们是被四根石柱固定的。 正德十年的气氛,已经和当初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天子以这种肃穆到极致的方式告诉天下人,为国战死并非毫无意义。 百姓们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看着。 说完以后他叩首再拜。 这种事情就和哪里赚钱,立马就是无数人趋之若鹜一样。 左边是四个字:英灵永在。 大部分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要么是老妇带着孙子,要么是妻子带着儿女,他们手捧鲜花,到这里放下,说上几句话,然后离开。 每日都是这样,可能来的人不一样,但没有哪一天是鲜花不更新的。 这也是‘丈夫期报主,看取宝刀雄’这句简单的诗词在京中广为传播的原因,诗词这类文艺作品都是看社会氛围的,它本身不会发光,是人们的广泛共鸣让它发光。 这一趟他是为了纪念自己当初的好友。 就在碑下,在所有人的眼前,皇帝下旨斩头! 杨一清越来越明白了,天子是又要文治、又要武功,文治方面自然是百业兴旺,武功则仍不止于目前的疆界,这其中的纽带就是先前提到的产业二字。 刑部和大理寺经过仔细查证,抓到了三个欺辱烈士家中老幼的恶徒。 本来这帮家伙也没那个耐性去读书。 “是。” 那日仪式之后,仍然会有人时不时的来到这里。 大明百年来的以文抑武,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朱厚照对这两次的祭祀仪式很看重,祭祖不必说,纪念烈士他同样要求在京大小官员全部到场,并在仪式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一条杀头之罪: 从今往后,凡辱没烈士者,斩! 且光说是没有用的。 天子此事行的方正,虽然营造石碑费了不少钱财,不过能让那么多人在此心怀忧思,也算是一桩功德事。 这三人,一为屠夫,一为举人,一为盗贼,他们所犯的具体罪行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不过有一天有些特别,因为烈士碑前来了一队人马,轿子光鲜亮丽,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 杨一清无比虔诚,他在碑前自言自语的说:“左兄为国殒命,幸得圣天子在朝,有此碑,望左兄能在九泉之下含笑。” 杨一清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到这里他不该继续坐轿,所以每一层阶梯都是他自己爬上去的,边上只有他的儿子杨质庵扶着他。 皇帝身穿冕服,在他之下众臣依次排列,场面恢弘,气氛严肃,斩了这三个脑袋以后,天子宣布道:“今日,朕以此鲜血祭奠战死的将士,告慰他们的灵魂!竖匾!” “在下已经命人试制了棉布,在内陆虽说商业氛围不浓,不过几个大城仍然有一定需求,再者,在下以为能否向陛下申请,将棉布列在此次西域贸易使团的外销物品之中,试一下。” 而这里终将成为这个民族精神力量的源泉之一。 “阁老,回府还是去内阁?” 是的,天子已经在筹备向西域派遣两路人马。一路是修筑、扩建城池的人,那里要进行汉化建设,语言是一方面,其实建筑也体现了一种文化,所以周尚文很缺这种人。 另外,天子要向西域派遣贸易使团,将大明的茶叶、丝绸都带过去,想办法换回西域的战马。 商路通了,那就做生意,各取所需,商路不通,周尚文再他妈给老子打。 杨一清听了几句,随后说:“要不要请平海伯也在南洋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