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 静可聆针。 龙老和昆仑始终克制自己,努力的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他们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丁点响动,影响到陈东的思绪。 时间,缓缓地流逝。 陈东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拧,甚至脸上时不时地还会露出痛苦之色。 眼神也越发的阴郁……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 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股凌冽刺骨的寒意。 仿佛无数利针,刺在龙老和昆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 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龙老和昆仑尽皆有些惊慌失措。 当见到陈东身体隐隐颤抖,双手紧握着走廊长椅下边,手背青筋仿佛蚯蚓一般凸显出来的时候。 龙老和昆仑同时脸色大变。 “少爷!” 关键时刻,龙老当机立断,腾地站了起来,一声炸喝。 声若滚雷,回荡在走廊内,久久不绝。 陈东身躯猛地一震,悍然抬头,疑惑不解的看着龙老,茫然地问:“龙老,怎么了?” 只是询问的同时,饶是陈东自己都没察觉到。 额头上已经满布汗珠。 “少爷,你刚才在回忆什么?” 龙老惊慌失措的问道。 一旁的昆仑也是神情紧凝,心有余悸。 两人都知道陈东道心种魔的事情,刚才陈东的情绪和气势的变化,分明是在急速朝着失控的方向进展。 如果真的打开了道心种魔的“封印”那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只是,仅仅是回忆,就能到这种程度? “就只是在回忆童年啊,好惨的……” 陈东挤出一丝笑容,虽然在笑,可笑容中,却透露出无尽的苦涩。 苦涩到让龙老和昆仑,都心如刀割。 如果仅仅是回忆童年遭遇,就能让少爷的心绪失控到朝着道心种魔的方向发展,那童年……该有多晦暗? 要知道,没有道心种魔前的陈东,能够强压下童年阴影带来的不可修复的伤害。 但出现道心种魔后,等同于在陈东心里设置出了一个阈值,一道突破这个阈值,那可就是疯魔了。 虽然这个阈值是真实存在的,但上限也绝对不是一般人所遭遇的事情能够突破的。 偏偏,陈东仅仅是在回忆了一下童年后,就朝着那个方向而去了…… “少爷,你的童年……”龙老眼睛唰的通红,噙起了泪光。 “就是想到了暴雨天,我和母亲流落街头,和流浪狗抢一块饼干。” “就是想到过年的时候,万家灯火团圆夜,我和母亲都还只是蜷缩在风雪天的一个烂窝棚里。” “那都是我已经记事的时候了,在那之前,我实在不敢想象我妈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陈东眼睛通红,痛苦的笑着说:“哦对了,我三岁就开始帮着我妈挣钱了,捡垃圾,多捡个瓶子,就能多一分收入,五岁的时候,就因为一个矿泉水瓶子,我还被人打断了腿,直接丢进了垃圾堆……” 说话的时候。 陈东在笑。 可泪水就硬生生的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完全止不住! 童年的记忆,回忆的每一幕,都如刀似剑,直插心脏。 晦暗都不足以形容,那就是彻彻底底的黑暗。 每一分钟,仿佛都是鲜血淋漓。 “少爷……” 望着陈东,龙老和昆仑都心如刀割,怔怔失神。 这一刻,两人皆是有种被掐住了喉咙,窒息的让人绝望。 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未经陈东的苦,又怎么劝得开他释然? 从记事起,记忆中就只有黑暗。 这样的人生经历,换做谁,都难以承受。 哪怕龙老是曾经的洪会明字辈祖老。 哪怕昆仑是曾经的雇佣兵王。 两人纵横了生死,浴血而生,见惯了尸山血海,那样的经历残酷又血腥。 但记忆终究有彩色的,尸山血海残酷血腥,也是在他们长大后拥有足够的承受能力,才去一步步经历的。 可陈东呢? 回忆所及之处,尽皆伤痕累累。 “所以啊……” 陈东耸了耸肩,抬手搓了一把脸,深吸了口气:“你还怨我怪我爸吗?是不是觉得当初我对京都李家的狠辣,也是理所当然了?” 龙老和昆仑哑口无言。 能仅仅回忆,就趋近了道心种魔阈值崩溃的边缘。 这样的伤害,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如果不是我爸为了陈家家主之位离开了我和我妈,我和我妈也就不会遭受到李家那些杂碎的迫害,也就不会流落街头,也就不会如同流浪狗一样挣扎求生,也就不会因为一个矿泉水瓶子,就被人打断了腿扔进垃圾堆……” 陈东满脸郁气,不,是恨意。 那种言语无法形容的恨意。 让龙老和昆仑都如鲠在喉,别说说话了,就连呼吸,都感觉像是空气滚烫,灼烧着气管。 “不过呢,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妈也不曾放弃过,她教我一定要挺直腰杆,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所以啊,我听她的话了……” 陈东不停地深呼吸着,也微仰着头,尝试着止住泪水,只是我通红的眼睛里流淌出的泪水,前脚刚被擦干净,又立马涌了出来:“我能上学的时候,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走进学校的时候,我真的很感谢我妈,是她拼了命让我有了和别的孩子一样的经历。” “从上学第一天起,我就拼了命的努力,一步步挺直着腰杆,在黑暗中大步流星的前行,我想的呐……就算是流浪狗,就算是要成死狗,那也要当流浪狗或者死狗里边,最优秀的那只。” “工作后,我也在拼命,可再拼命又怎么样?我妈为了我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后她的命,却还不如别人弟弟结婚的彩礼和婚房……” 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这一刻。 龙老苍老的身躯猛地一震。 通红的双眸中,陡然浮现前所未有的决断。 “别说了,少爷别说了,老奴懂,老奴能理解的……” 龙老一步上前,站着将陈东揽入了怀里,神情慌张的摩挲着陈东的后背。 就仿佛是爷爷心疼孙子一般。 不停地摩挲,不停地安抚。 “会好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少爷很优秀,少爷就是天才,少爷也一定不会辜负夫人在天有灵的……” 哀嚎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 饶是一旁的昆仑,铁骨铮铮的汉子,流血不流泪。 此时也悄然转过了头,看向另一边。 灯光下,眼睛里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