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这玩意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了,最原始的生态环境中用屁股吃饭的动物又不在少数。发声器官的唯一功能就是传达意志,然而意志真的仅靠两三句话就能表达清楚么? 正常人之间发生的悲剧多?还是哑巴之间发生的悲剧多? 当然,这话说得完全就是思维滑坡了。只不过在这个美丽温和的花园世界里,百分之百的情况下拳头都比语言更为实用。 什么时候碰上不平事,躲在影壁墙后面帮腔嘴上两句也能算是正义了? 道德沦丧…真是个笑话。 人本来就承担不起自己制定的道德基准。 为什么在云响决战的紧要关头,我会突然大发牢骚抱怨这些有的没的小家子气呢?抱歉…只是有感而发。 你们应该没听到赤目上人…或者说是在杨御成主导下的女娲神相与老天师之间的对话吧?也难怪你们都在挠着后脑勺发傻呢。 简单总结,大致如下: 陈:“天下,苍生,大义…” 杨:“你数据删除谁啊?” 陈:“忍耐,理解,未来…” 杨:“你说你数据删除呢?” 陈:“自我,辩证,错误…” 杨:“你除了满嘴删除,腆着个删除一天到晚删除你长删除之外还干过删除什么能算半点人事的正经活计?我长删除…” 陈:“……那便手下见真章吧。” 陈:“焰转———…” 下接天上掉下个陈惜命。 诸位看官大概能明白我为何总是会在章节间隙中大量留白了吧?并不是我觉得这样很酷,或认为关键信息已然罗列充分… 有的时候事物的进展太过平淡,落笔成文你看着无趣,我写着也无趣。有些时候故事里发生的情况,交缠的言语都太过污秽降格,我就算想写也过不了社会公理那一关。 蛮横,慕强,固执己见,这一直都是我们这个文明的核心主基调。 我不是想去抨击那些描绘世界有多么美好的欺瞒者,或是摆个粗糙神龛出来跪在跟前自我催眠的神经质。毕竟若人人都得面向真实风景,那这日子根本就没法往下过了。 换个方面讲,若人人都能做到客观务实,这世界也不会烂成现在这幅鬼样子了…但可能么?人类可是生来便要互相折磨的倒霉物种。 如果你能真正理解“有的人有的事就是讲不了道理的”这个道理的话,那么世间发生的一切反而都会变得合理起来,幽默不幽默? 人生就是一场大型喜剧秀,是否哭着进来不是大家能选得了的。你该做的事情就是听,看,笑,笑到死为止。 如果存在演出需要,没准还会有几个幸运观众会被拉上舞台配合表演…怎么就没人置疑那群时代的主角是不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托儿呢? 大反派们总是会说:世间垃圾太多。 扪心自问… 他们说的有问题么? 舞台拢共就那么大点,撑死了能同时站下几人?人人都想跳上去,踩塌了谁负责? 还是来点爱与勇气的希望之诗吧。 成功获取到准确信息的屠神红符越飞越快,虽是好事,却苦了后面那群一边躲避虚子的扑抓,一边配合着上下分离的赤目上人做出特技动作埋头猛追的绝顶高手。 类似岩羊雪豹那种脚掌生有特殊结构的动物都能轻松攀附在近乎垂直的绝壁之上,生理机能远超常规生物模型的修行者们努力一下也不是做不到,但消耗的体力可就另当别论了。 再大的油箱都有烧空的时候,更别提许多人赶来参加这场超硬核越野聚会之前压根都没功夫进行补给休整,连续数日没能吃上一顿饱饭的也不止义军队伍一行。 飞速穿行之间,黑雾莲花已替众人挡下了三次突如其来的白光炸闪。但稍微有些战斗经验的修行者自然能够看出,这来头不明的遮光影壁绝不会是源源不断的上天恩赐。 每挡下一道白光,那影花绽放的态势都会缩水三分,凋零起来也会比先前更加迅速…再挡一次,它应该就开不出来了。 红符已然加速,年轻人都在拼尽全力,跟不上脚步的反而是我们这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头老太太么?拖后腿的反而是我们么? 声音无法传达,念想束缚心底,焦急之情却在无形中蔓延到了众人心头。 情感确实是可以超越时空的…不论好坏。 奔行在队列跟前,理论上来讲就算是事后团灭分锅时,基本也会被自动略过的吴聆其实才是最急的。并非是他有着强人一倍的责任感和正义感,而是源自体内的拆解压力。 与其他被退化二十载后仍能保持高效行动的例子不同,观霞山主的上中下三息丹田已然随着催动修为而逐渐开始膨胀崩裂了。 这不是他本人的问题,而是在于人类的生理结构。天下修者何其众多?登天门路也有八百千条,一路苦修历战终成大道的实诚人说到底也只在少数,大家多少都搞了些猫腻。 没啥可说的,潜规则嘛,懂得都懂。谁都想成为高手,谁都不想把太多时间耗费在同一件机械重复的无趣工作上… 你揪着我说我投机取巧,我还要说凭啥你那边就天材地宝不断供呢!有意思吗? 只要达成揽入重梦这项既成事实,以往的种种不光彩不就是说洗便能洗干净的小污垢么?我是没为江湖同仁做过贡献还是吃你家大米了?反问,你的屁股洗干净了么? 有些事说开了就不美了,将突破前一个时代道德底线的价值观搬上台面,强行推为真理与正义也是这帮投机取巧者们最擅长的事。 世界确实变烂了,坚持自我的成本已经拉到了常人无法负担的天价档位。你要么不断强化自己再踩着别人的脑袋上位,要么就原地一躺随波逐流,它怎么玩你怎么玩。 我只说一点。 铁君子吴聆的修为没有掺杂一丝杂质,一块苞谷皮大小的瑕疵都没有。 哪天贺谏倒了,他便是板上钉钉的云响正道之首了。你认为我是在宣扬埋头苦干才能得证真理的积极思想么?很遗憾…并不是。 努力未必能收获成果。 有的时它甚至会反过来要了你的命。 那些靠外物堆积起来的内虚修者在肉体产生剧烈变化之后,是可以主动或被动地散去一部分流窜灵力的。 毕竟那本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需要的时候拿起来,不需要便丢到一旁,人类不就是这么一步步摸着石头淌过来的么? 就像自己吞下了自己的肉,完美相合的基因序列不可分割。吴聆体内用以维持境界的磅礴灵力连一丝都挤不出去,而随着肉体退化丹田容量开始剧烈收缩,结果会发生什么事? try{ggauto} catchex{} 自己把自己撑爆可不是句玩笑话。 此刻越奔越快,越飞越猛的观霞铁君子实际上已经走到了回光返照的生命尽头。 他并不害怕在生命结束时仍然解决不了眼下的危机,而是害怕自己会把队友们一起带去地府门房喝那碗不知滋味的孟婆汤。 早些年的战乱时代确实是存在不少修者自爆的骇人见闻,不用往高了说,一个在沉浮境界混过几年的无名小卒把自己点炸了都能结结实实地轰塌一座三层小砖楼。 吴聆是见过那场面的,重梦自爆时的天崩地裂之景他也在极近距离下切身体验过好几次。而此刻的问题就在于…现在的他已经比年轻时见过的那群廉价重梦强上太多倍了。 能量多,动势大,展现出来的效果自然就会翻着倍地往上疯涨。他虽然不会无聊到没事闲的计算一下自己的爆破杀伤范围,但身体毕竟不是别人的,大概水平还能不清楚么? 一旦没撑住这口气,那么方圆五里之内的所有人绝对都会被他一炮带走。剩下的外围追随者大概率也会被震爆余波直接推走,或拍到赤目上人的躯干上,或一头栽进灵幕。 最难受的是…他喊不出来。 没人知道最前面领队的导游是枚威力超群的人型摔炮,他们只是在跟着红符,跟着自己,一边分析局势一边认真尽职。 也许赤目上人会杀掉所有人,毕竟祂是神是天灾。但你能接受在陨石落下之前,便亲手终结大伙的恐惧与绝望么? 如果能办得到,那你也算是号人物了。 所幸,几乎是足足绕了赤目上人胸口一整圈的屠神红符终于停下了。更幸运的是,这位置既没有虚子也没有白玉琉璃的碎片。 二话不说,定位刹车,云响天穹符倏然迸发耀眼红光,发出了大概只有赵抚兰本人才能够理解真义的波状信号。 天降神兵,数十重梦同时爆发倾泻而出的愤怒与急躁可不是三言两句就能形容清楚的。 合力一击,号称不破不灭的赤目上人甚至仰着脖子倒翻了过去…很难说是死线节点被破从而波及到了祂的本源,还是众人施加的力量已经完全足够推翻擎天丰碑了。 光辉渐散,又有成名高手数人悠悠陨落。他们是用尽了力气,还是被同伴的攻击所伤,亦或是有人趁此关节暗中捣乱? 无所谓了。 赤目上人…死了吗? 一点破尽,红符悠悠一闪,继续马力全开嗖得一下蹿到了众人的视野尽头。 这回没算错,但死线却并非只有两个节点,这倒也在预想之内。 问题是…大伙追不上了。 红符本就不是实物,能量转换等诸多针对自身的利用水平都是将近百分百的效率。 而人类呢?有胳膊有腿有脑子。脑子会累,手脚会累,紧绷的神经也会累… 就是集体愣神的这么一小会功夫,红符已经不在任何一个人的视线之内了。 坏了。 没人能说得出话,没人能表达得出自己心中的焦急台词。灯塔熄灭了,小船却依旧在狂风暴雨之中颠簸不休…该如何是好? 心神震荡最大的,自然就是最焦急吴聆。若不是有新井咲华在旁搭手,他差点就一个飒爽翻身落进随神躯剧震滑滚而来的虚子集群里了。 人力终尽,这就是世间铁则。 但“人们”的力量,应该是无限的… 远方传来诡异巨响,神躯再次颤抖旋转,搞得吴聆一行都下意识地摆好了临战架式。 又过半刻,空爆扩散,神躯铮鸣。那荡尽寰宇的恐怖冲击波,就连在这片完全没有物理规则可言的扭曲空间中都显示得一清二楚。 再过一阵,剑啸九天,神躯肩头的突出部分甚至直接撞到了翻涌灵壁上。两者之间爆发出了远超人类认知的激烈摩擦,明明无天也无地,黑暗之中却飘起了绚烂的彩虹雨… 是他们。 成功躲过死亡风暴进入神躯范围内的人远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多,我们不是孤独的。 红符所到之处,总有英豪接手。 如烽火连连传递,如四季轮回生生不息,西极云响不会永远停滞冬日。 雪挡了路,那便扫雪。 龙挡了路,那便屠龙。 早些明白这点道理,早些将力量合至一处,我们也许就不会妄走那么远的弯路了。 红符连破,死线疾崩,胜利的凯歌已然吹响前奏,一切都在迅速好转。 我们要赢了,不再是外强中干的宣称,不再是权衡利弊得出的无奈决策。 人,又一次胜过了神明。 果真如此么? 呼…天地骤暗,一脚踩空,仍在竭尽全力压抑丹田激荡的吴聆拖着咲华的肩膀便如同滑翔至尽头的纸飞机一般转着圈朝下栽去。 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分心踏错了脚,焦急回头望去方才发现,视野中的所有高手都在跟下饺子似的嗖嗖坠落… 人们跳得欢畅,赤目上人却从未反击过。 不,或者该说… 祂之前压根就没注意到周围有人。 啪嗒,原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永坠无间的云响群豪齐刷刷地闭上了眼睛,正准备感慨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时,却忽感自己在几乎没有反作用力的状态下落在了一面绵软之物上。 撑手起身,抬眼观瞧。 自己脚下踩着的…是神躯。 无论是从材质还是颜色,无论是分析以往的经验还是凭直觉揣摩,它都是神躯。 接着,虚空中浮现三道巨大红光。 三点,三眼,呈倒三角排列。 那是赤目上人的脑袋瓜。 “我记得你们。”祂面向众人,如同望着摇篮中的娇小婴儿一般细腻观察许久,这才幽幽发声说道:“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 众人张口回应,各有心言。虽无声,但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想说的话已经切实传达到了…传达到了属于自己的神明耳中。 “神…不该问为什么。”赤目上人温言笑道:“但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你们要这般哭闹不休呢?是有人告诉你们摇篮之外的世界并不美好吗?谁向你们描述了绝望的未来?” 至暗,无声。 “那便睁眼看看吧。”祂缓缓点头:“这方舟航行的前方风光…” 神不必说出“相信我”之类的无力台词。 祂根本就没有欺骗俗物的必要。 神也不会出手伤害任何凡人,哪怕你再怎么狂暴,再怎么邪恶,再怎么蛮不讲理。 毕竟… 我们就是祂的孩子。 来吧,看吧。 “未来”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