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跟这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鸟儿好好聊过,她出现得那么突然,态度转变又好似倾泻水柱化成了间歇喷泉… 没有机会,抑或是我不愿深究,也有可能是命数使然。玛蒂尔妲正如她的人身相貌一般,是个薄雾裹面,优雅而浪漫的谜题。 白滞,空行三重。 换好衣服,翻窗而出,杨御成二话不说左掌前探,拨浪城白花飘雪螺旋飞舞。 “走吧。”羽翼招展落地化形,大了一圈的拉结姗姗落地,依旧是之前那样柔美淡漠。 “你的心情好像不错啊。”杨御成足尖轻点落于房顶瓦上:“是因为雪寻么?” “能见到老朋友总是件好事,也许你不会理解,但我其实也有社交需求。”玛蒂尔妲转头望向城南:“但珊瑚,她…变了很多。” “珊瑚,寅虎么?”两人飞身起步。 “名字并不重要。”玛蒂尔妲摇了摇头:“虽然难以适从,但万事万物都会随时间推移而变,这才是此方天地的常理…我只是有点感伤。” “我学会读书写字才十几年,你就算跟我说这些老黄历我也理解不了。”杨御成嗤笑一声:“无所谓了,我不在乎。” “神行步,有头绪了么?”她忽然开口。 “……”杨御成沉吟半刻,缓缓叹气:“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毫无头绪。我越探究,它似乎就离我越来越远,缘分这东西强求不得。” “只靠缘分可打不倒赤目上人。” “祂真的很强么?集坤道恶兽之力也无法将其撼动么?”杨御成皱起眉头。 “祂不是不死的,却是不可破的…你已经亲眼见识过了,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玛蒂尔妲面无表情,淡淡回道。 哎…不破性,这不是耍流氓么? “神行步未必是唯一的答案,事已至此,临时抱佛脚也不一定能抱得到。”杨御成摇了摇头:“我会去寻找别的可能性。” “你要死了。”玛蒂尔妲抬头一笑:“你已经在心底给自己设计了一套最佳方案…他在奔赴最后一场战斗时也露出过同样的表情。” “是么?”杨御成无奈一笑,稍微调整了下绷得紧紧的面颊:“也许由你来庇护拉结的命运会更好…我现在可是不堪重负了。” “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玛蒂尔妲悠悠说道:“你在选择成为一名蛮不讲理的闯入者时可没有现在这般踌躇,这就是成长么?” “应该说是三分钟热度吧。”杨御成啧了一声:“我已经厌倦打破平衡,挖掘真相之类的大事了…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命运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滞,压力会将你彻底摧毁,但你必须重新站起来…一次又一次。“玛蒂尔妲轻叹一声:“这就是你们人类的活法。” “我可以助你重塑法身。”杨御成撩起胸口闪闪发光的小挂坠:“就算末世风景真的如期到来,你应该也能照顾好他们…和你自己。” “不必了,凡人之子。”玛蒂尔妲摇了摇头:“你不必过度干涉我等的命运,我在乎的只有拉结。自从遇到你们…我从未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甚至有的时候我都会怀疑是自己之前做错了。” “嘿,唯独你不许这么叫我。”杨御成扭过头来:“我是你爹,你的兄弟,你的后裔…现在也是武玄思了。于此时来说老子可是一家之主,你大可换个不这么高高在上的称呼。” “呵,你跟他们一点都不像。”玛蒂尔妲轻轻一笑:“你比他们温柔多了。” 我,温柔? 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会继续享受这场旅途的,哪怕它只不过是一闪即逝的模糊光点。”她淡淡说道。 空行三重无限延长…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天道之力的消耗竟然变得如此缓慢。 但哪怕这是被流离王或者武玄思有意引导而至的歪门邪道,光凭现在的我也绝对无法击杀赤目山人,绝对不可能。 好多中二病患都整得跟黑化了就能呱唧一下强上好几倍似的,世间事哪有那么容易? 风来王失败了,杨守心也失败了,重蹈覆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但一定会有别的方法,天道即底牌。 虚无缥缈的神行步,抑或是… 呵,还是先看看眼前的污浊漩涡吧。 古时常用石或斛来衡量朝廷官员的俸禄,一方面是那时相较现在来说生产力低下,另一方面来讲,这其实也挺挺科学的。 各位看官应该也有过诸如“这东西的钱够我吃多少多少顿饭了”之类的想法…珠玉奇珍,黄金白银拂眼而过,粮食才是经济的基本盘。 安,平稳耕作,一碗大米饭在雷行时代并不是什么会让寻常百姓家伤筋动骨的奢侈事物。 乱,民生凋敝,粮价暴涨,经济崩溃…最头疼的会是谁?每个人,尤其是军队。 拨浪城头顶的天虽然换得相对平缓,但云响州之乱已经是三岁小娃娃都能预见的事了。地主豪绅的吸血盛宴即将开始,有志之人,或是心存正义的冲动角色自然不会任由他们胡来。 拨浪城里有个人尽皆知的大型黑商组织,常年与本地工帮争抢着生存领域…也不能说他们就是百无一用的恶人蛀虫大坏蛋,毕竟杨御成那一车顶级军火都是从他们的上线那捞来的呢。 时间来到晴历93年碧空月,拨浪工帮为了平衡局势强压粮价导致自身元气大伤。而黑商们则发挥出了遇火便浇油的进取精神,高价收粮以次充好,就等着真打起仗来大发国难财了。 这事不好,大大的不好,心系苍生的正义之士岂能视而不见?心存良善,拿得动刀提得动枪的热血少年岂能坐视不管? 也就是说,雪隐那一队把黑商组织的头头给扣下了,再精确一点来说… “寅虎,是吧?”杨御成疲惫叹气。 “她不喜欢人类,更不喜欢人类对她不敬。”玛蒂尔妲也叹了口气,落地翻身重展鹰翼。 漫天白花悄然散去,飞雪双阳舞苍茫。 “也就是说,黑商头目今天正好有心情出门遛弯,还正好撞上了我们的珊瑚大小姐,还正好没带厉害的保镖…”杨御成头都开始疼了:“她…没动手打人吧?不…打得狠不狠?” 咕咕咕,玛蒂尔妲眨巴着眼睛收起羽翼蹦到杨御成肩上,装起了懵懂无知的大号鸽子。 杨御成望着面前街角处的隐秘破屋,闻着那细微如丝的血腥气,叉着腰揉起了太阳穴。 这可真是乱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