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聆的枪法来自观霞激流川“观霞阁老”上熏元君吴慎一脉,正正经经的家传绝学。传闻吴元君出身绿林,与起事初期遭遇重创的风来王在一场日常劫道活动中撞了个满怀。 两位时之英才越打越热闹,越打越投缘,叮叮当当不知交手了多少回合。直到手下人都抹干了汗蹲在一堆喝完了三壶茶,方才放声狂笑半晌,当场结为异姓兄弟。 古代人都是神经病,这事挺正常的。 风来王问鼎天下,吴元君不喜朝中纷扰,在风来王百般挽留之下毅然选择告老还乡。风来王无奈只得在他老家给他画了块地,以他的名号为附近最高的那座山定下了新名字。 云响州观霞山历来就是吴家人的地盘,包含诸多长杆兵器与心法的核心功法观霞上熏诀也是自祖宗手艺不断改进逐至大成。 这本闻名天下的神功典籍有个特点,那就是但凡出身云响州吴氏家族的人都会… 街边随便拎个弹棉花的吴姓老大爷出来,人家都能抄起杆子给你表演两下。 吴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靠着一人一枪以及一模一样的功法硬生生打上了山主之位。 高人配神兵,人家是兵器世家出身,怎么着手里拿的也得是天下闻名因缘缠身的不世利器吧? 还真不是。 吴聆的枪就是一把木头杆子上戳着铁枪头的破烂家伙什,农民乱军的兵器堆里随随便便就能捡出一把样式差不多的。 他虽是前代山主之子却出身侧室,老吴是个放荡性子,明媒正娶强取豪夺,妻妾拎出来能排满一整条街。吴聆的母亲只是个乡下桑农,生得倒还算白净,家境不好也没什么学识。 她对年幼的吴聆只有两句话。 第一,做人要端端正正,娘虽不识字,但也知道勿以恶小而为之。 第二,你是那人的儿子,这枪,要练。 母亲死于热病,乡人也一直看不惯他这没由来的野种。吴聆倒也知趣,尽可能庄重地埋葬了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守孝三日,接着扛起破枪揣着变卖家产换来的两吊铜钱就踏上了旅程。 三十载岁月,破枪折断过无数次,枪头也被挑断,熔烂,砸碎过无数次。包紧伤口,修好武器,吴聆一次次跨过生死难关,最后收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以及选拔新山主的召请。 五十数载岁月,吴聆从未拿过一厘不义之财,从未害过一位无辜之人。 铁君子之名与枪无关,与观霞山无关。 话是这么说… 但是人家耍起本家把式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观霞山之枪这些年少有亮相了,诸多交涉事宜也被吴聆有意下放给了以吴茜寻为首的一众精锐弟子,江湖人都有些忘却吴山主曾经的武勇故事了。 风是何处风,云自何处云? 一枪扫过,观霞山主目凛寒光,鲟巡号被风压冲得整个船头都沉进了海里。 他的对手,有着蛇蝎男爵异名的撒马利亚冷笑一声扛住无形劲风,衣袖破裂肩生蝎尾,抬针对着吴聆的面门猛蜇而去。 蝎尾针有多快?周围一群来自五山联盟,平日里趾高气昂自觉三十年后天下在我的精锐弟子们甚至都没能看清蛇蝎男爵出手。 叮,吴聆悠闲地探指一夹,那枚宛若弯刀的尖锐毒针就如同事前排演好了似的僵僵卡在他的指缝正中。 激流裁断指…真当我观霞山没有指法? 两者相接音爆再起,这回沉入水中的鲟巡号船头嗡得一下翘了起来,半座船尾随之入水。 撒马利亚邪笑一声,刚待送毒,突然瞳孔紧缩,连忙收回蝎尾急退数步。 风行剑光只差一点就能把他赖以成名的肩生蝎尾给削下去了…蛇蝎男爵蛇蝎男爵,没了蝎尾那不就只剩蛇了? 大山清剑至尊纯享版,由插芊山主贺谏独家倾情奉送。 呼…插芊步踏风无影,贺谏宛若飞鸟浮萍。他的飘乎身影在这紊乱至极,无比狂暴的灵力气流中时隐时现,场中每位夜心王的部下几乎都受到了他的关照。 “法谬勒…贺谏不是该归你管的么?”撒马利亚屈身闪过吴聆枪尾直戳,皱起眉头小声问道。 “这我哪管得住?”被唤作法谬勒的瘦小黑衣身影摇晃着手中的风铃,指挥着手下的不死军团一边应付着五山弟子,一边疲惫地追踪着贺谏的飘乎身影。 与四大世家那边一众乌泱乌泱只知凭着不死性悍然前冲的家伙不同,黑衣小个手下的这一群明显在步调与实力上都要强上一大截。 尽管如此,一切的一切在贺谏面前都不过是送菜罢了。大山主可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那是正经从尸山血海中搏杀出来的一代豪侠。 无非就是些许不知死亡为何物的小角色,又如何能抵挡大山主的剑呢? “怎么了?摇铃铛的…出门之前吃错药了么?”贺谏嗤笑一声,身影陡现,脚面直绷划线如弯钩,对着黑衣小个子就是一记弹腿。 “还不是你的宝贝徒弟?”法谬勒苦笑一声闪身躲避,却还是被贺谏勾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半苍老如枯木,一半水嫩如童稚的怪异面孔: “尊王丢给我一批硬货,还逼着我多线操作,好巧不巧就让那杨家小子寻着空隙灭了我精心畜养的一分元魄…人老啦,不中用咯。” “难怪你这老小子跟被人捅了屁股似的。”贺谏嘴上说得热切,手上可是一点不带留情的。但凡是接近前来保护法谬勒的黑袍怪人全都被他一剑震飞十数米之外,腥臭漆黑的凝结血痕拖得满地都是。 “既然今天不方便,那就暂且先留在这吧。”贺谏剑尖指地,瞧着环绕龙骧台的一圈海水淡淡说道:“这挺好的,水凉。” “地主都发了话,我确实该恭敬从命…奈何尊王那边也缺人得紧呐。”法谬勒嘿嘿一笑,手中风铃缓缓浮空而起。 他搓动双手,口中念念有词。贺谏冷哼一声正待提剑运起插芊步,忽感后心一凉。 轰…偌大的鲟巡号在这群人手中被玩的跟跷跷板似的,一会船头翘起,一会船尾朝天,龙骧台也差不多该改名老年人活动中心了。 “老贺,你还真下得去手啊…”险些贺谏回身斩下头颅的银发老太揪着小个子法谬勒连退数步,站稳脚步笑着说道: “你小时候天天盯着离花姐,恨不得替她掏心掏肺,怎么到老了就变成辣手摧花的性子了呢?” 嘴上说着,手中不停。鲟巡号在银发老太指尖不断耸动的影响下竟然开始缓缓升起,片刻之间船身已经有三分之一拔出了水面。 咚…激荡无想海。 一脚将战船踩回水中,王杰云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汗缓缓走来四处拱手,最后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银发老太身上:“贺老前辈可没下狠手,倒是你们一个个的都在这玩真家伙…有啥事不能边喝茶边谈呢?再说这船,孩子们可还要在这上面玩呢,真让你给砸了算几个意思?” 撒马利亚跃回伙伴身旁,身上一层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衣碎得都快不成样子了。 吴聆提枪缓步行至贺谏身边,面沉如水。 “来真的么?”法谬勒左右询问一番,手上的活计似乎已经进入到了最终阶段。 “尊王有令,照做便是。”撒马利亚死死盯着吴聆,寒声答道。 “呵,你倒是个忠心的狗腿子,可曾想过别人愿意陪你一起玩么?”银发老太皱眉斥道。 “赫迦,我最后再说一次…” “好了。”撒马利亚刚要爆发,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一阵无比温和清澈的声音打断了。 三位山主肩头一阵,同时眯眼朝着声音源头的方向瞧去。 一个长得很美的秃子。 八成可能是个和尚。 双源境界…!? 这是贺谏对木鱼僧的第一印象。 “莫要伤了同道情谊。”木鱼僧双手合十浅施一礼,脚尖一抬,人便直接从视野之外横跨到了两方正中,鲟巡号的主桅杆跟前: “见过诸位山主,贫僧…”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 轰——————一个看起来跟大黑耗子似的身影如流星一般坠落下来,稳稳地砸在了甲板上。 这回鲟巡号倒是没有再现先前那种整个倾倒的壮观场面,只是轻微颤动了一下。 雪花飞舞,烟尘四散,木鱼僧同众人一起朝那人的降落点瞅了一眼,接着无奈地笑了笑。 你怎么是这副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