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划过,血花乍现。 李念婆嗷叫一声,那动静比夜里蹲在人窗外凄惨嚎叫的夜猫子差不了多少。 她虽然精通毒术,但其他方面并不优秀,修为也只是僵僵卡在沉浮中期。 修行不光是精通旁门左道就可以了,对自身的锻铸也是不可或缺的。 毕竟是修行之人,她在那漆黑的小刀子即将捅进自己心窝子里的时候猛然扭身,勉强以肩膀接下了这蓄势已久的必杀一击。 疾退数步,眼睛适应了黑暗之中的光景流转之后,李念婆盯着袭击他的家伙愣起了神。 这什么黑色至尊版轮胎人? 只见来人用衣服袍子把自己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活脱脱一个浑身漆黑的大粽子,就连脸上都蒙着一张浸过油脂的纱布。 对头?陈摄的人? 李念婆一时有些错愕,来人明显知道自己善使毒术方才会打扮得这么离谱。 但他是什么人?看体型动作还很年轻,而且自己也少能见到出手这般凌厉的青年修者,若是遇到过的人,自己一定会有印象的。 杨雪隐并没有给他什么思考的机会,欺身上前化作黑色流影,抬手又是一刀。 “好哇!真当姑奶奶是吃素的!?”李念婆尖叫一声,伸手从怀中掏出三枚流着腥臭毒液的铁钉,射向袭击者的面门,同时凝力于掌跨步前拍。 常人只觉得以掌迎刀,简直愚蠢至极,不过她这一招其实相当狠辣阴毒。 她修习毒术,平日里便天天以毒物祭炼双手,若凝力于经脉,短时间内她的手掌便如蝎尾蜂针一般布满剧毒,并且锋利可怖。 若来人不躲她飞射出去的毒钉,以利刃直戳她的掌心,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伤了她的手掌,而自己却中毒而死。 若躲了那便更好了,她这一掌拍出,凝聚真力,就算是远隔数米也会被震荡中毒,要是被直接拍中,哼哼…任你穿了几层衣服都得落个浑身发黑,七窍流血而死的好下场。 但那黑衣胖子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傻,竟然不减冲势,手中短刃回收,接下了迎面而来的飞钉。 叮叮叮…三枚暗器应声而落。 毕竟年轻,李念婆一阵冷笑,心中毒计已成,眼看着手掌就要搭到对方身上了。 伤了老娘的仇,定要你十倍偿还…还有刚才站在祠堂上装神弄鬼的那个家伙,老娘一会… 她脸上的伤疤随着她的狞笑不断扭曲,只不过她的喜意还未到达巅峰,笑容就凝固了起来。 李念婆只觉得手腕一凉。 是什么,风么?风怎么能刮得穿骨头? 疑惑地望着漂浮到自己眼前的,那张血管之中满是墨绿毒液的粗糙手掌,李念婆有些搞不懂了。 这个是我的手吧?它怎么会飞起来了呢? 满脸不解的李念婆嘴角抽搐着,缓缓抬起头颅,看到了对面少年眼中闪过的锐利寒光。 还有再度戳过来的漆黑刀尖。 “咿———啊啊啊啊!!”李念婆扼住毒素反冲全身经络的手臂,惨叫一声,拼尽全力向后跃去。 可惜…慢了半步,只用刃尖割下敌人胸前半片外衣的杨雪隐啧了一声,眉头皱起。 这一日他从早上就开始忙碌不止,先前又入知县府中盗宝,拼尽全力从虚想境修者手下逃脱。 任是铁打的人此刻都要死机了,更何况刚才他在危急情况下强行催动独行轮斩下毒妇手掌,此时身体里真的一点力气都不剩了。 独行轮划破夜风,一滴毒液鲜血都未沾染,银光旋绕场中一圈,落回杨雪隐掌中。 “独行轮?独行轮!你是江北杨家的人!?”李念婆一边跑动,一边攥着手腕凄惨地咆哮着。 “好…你们要杀我,那就别怪我拼命了!”她疯狂地狞笑起来,仅剩的那只手掌沾染毒血,抬至空中,手指捏作孔雀抬头状。 轰隆…不止是四周房屋倒塌时产生的轰鸣,杨御成与杨雪隐的心中同样泛起了一阵震荡。 腥臭之气冲天而起,本就破烂得不成样子的集镇房屋纷纷倒塌破裂,从里面涌出了无数人影。 杨雪隐只感觉身后腥风袭来,紧咬牙关回身一斩,漆黑短刃之上却传来了砍进榆木疙瘩里的干涩反馈感。 刀刃砍在那黑影的脖颈之上,杨雪隐凝神望去,才看清来“人”模样。 青紫腐烂的皮肤,破旧的乡民衣衫,翻白空洞的眼睛,木然僵硬的表情。 毒尸…李念婆这疯女人竟然将天南乡居民残忍杀害,炼成了受自己所控的毒尸。 杨雪隐被那恐怖的大脸晃得一阵失神,他到底还是年轻人,尽管心思坚韧,却对世间丑恶还没有一个清晰透彻的认知。 人吃人算什么新鲜事?只要心够狠手够黑,死人都能当活人用… 乡民服装的毒尸张开满是腐臭尸液的大嘴,向着杨雪隐的脖子猛然扑来。 “啊!!”杨雪隐大喝一声,使出吃奶的劲拔出了卡在毒尸脖子里的刀刃,勉力闪过毒尸的扑咬,抽身向后退去。 但从四周房屋中扑出的毒尸已经聚集了数十具之多,它们受李念婆手指舞动控制,缓缓前行,连成一排一排将杨雪隐团团围住。 “呼哧…”杨雪隐闭住呼吸,目光穿过耸立的尸群,牢牢锁死在了正游离在安全距离之外,手指不断变换形状的李念婆。 目标没变,宰了她,一切回归清明… 杨雪隐紧咬牙关,从丹田里提炼出最后一丝真力,闪过几个僵硬毒尸的扑咬,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脚踩在身边尸人的头顶,提纵起身。 杨家身法相较专门研究这些的宗派奇门来说并不精妙,不过也得看由谁来用。 杨雪隐就仿佛夜空中舞动的飞蛾,褪去一身被抓的破破烂烂的厚重衣衫,脚尖点在下方尸群的头顶,三两步就冲到了李念婆跟前。 真的好快,好轻盈,难怪此人可以突然袭击刺伤于我…我挨的这几下并不亏。 利刃临近面颊,李念婆那印着恐怖疤痕,因为失去手掌的疼痛而不断抽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砰,尽管杨雪隐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在空中翻转意欲抽身后撤,但还是没能躲过那凌空而来的矮小黑影,以及它发出的沉重一击。 这一下的动静就跟重锤敲在响鼓之上差不了多少,空中还飞舞着墨绿色的毒液。 杨雪隐倒飞出去,落入尸群,再无声息。 李念婆狞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得意放话,瞳孔便骤然缩紧。 金光乍现,尸群之中迸发出一阵剧烈晃动,只见杨雪隐落地之处竟然凭空冒出一尊金甲符将,如同天神一般从身上爆散出无边金光。 离得稍近的毒尸直接就被震成碎片,爆出漫天脓水,离得远的也受到了余波震荡,四肢一阵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有些撑不住了。 那符将无面,身子半边虚半边实,此刻也是十分勉强地护在杨雪隐身前,无力出手进攻了。 李念婆看着这场中陡然冒出的变数,眼皮一跳,犹豫一阵,毅然扭头向远方跑去。 刚迈出两步,面前就飞射来一面浅青色的长杆令旗,斜插入地,歪歪斜斜地立在原地随风晃荡,就像战场上败军一方的帅旗一般有气无力。 看起来虽然不厉害,但若要硬闯过去只怕还是得吃点苦头的。 李念婆皱着眉头,毒素将她反噬得半张脸都隐隐出现了浅浅墨绿,她抱起正在扒拉她裤脚,浑身流着黑色脓液的矮小黑影,冷冷转向祠堂方向。 祠堂上面,杨御成正一只手撑着屋顶,口鼻处尽是潺潺鲜血。 “你以为我破不了这个么?”李念婆高声喝道,夜幕之中她的声音格外响亮。 “要说破不了,只怕连我自己都不会信…不过我有让你走不不出这里的把握…”杨御成虚弱地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那包不断颤动的油纸包裹之物: “来都来了,不拿点东西再走么?” 李念婆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身子一震,一直捏作孔雀状的手指散开,眼神又阴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