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太倒也没有说蒋甜离婚的事,只是说,“没事,你不是在省城吗?将来说不定就在省城生活了,妈跟你一块过去不就行了。”
蒋子豫大笑,“妈,亏您还是艺术家呢,艺术家不是最讲究什么落叶归根的思想吗?你这还往外面跑是几个意思?”
蒋太太没忍住地翻白眼,“要真寻起根来,我的根也不在这啊。”
蒋子豫不怀好意地笑笑,“蒋太太,你这不怀好意啊。我看您想跟着我去省城生活的主要目的是想过去监视我吧,我告诉您,没用,我是不会被阶级势力所压迫的。”
蒋子豫一番慷慨激昂,还站起身来做了个演讲的标准动作。
把蒋太太逗得腰都笑疼了。
“行了,你别在这里装宝气了,我腰疼着呢。”
蒋子豫这才立即收了势,要去摸蒋太太的腰,被蒋太太一巴掌给拍了下去。
“你别碰,这腰现在金贵着呢。”
蒋子豫狂点头,“是是是,镶了钻呢,可不金贵吗?”
蒋太太又想笑,又怕拉扯到腰上的伤,哭笑不得地说,“得,你饶了你妈我吧,你哥让你回来是来陪我养伤还是来给我添伤的啊?”
蒋子豫嘿嘿直笑,“我哥让我回来当您的小棉袄呢。”
说着蒋子豫又神秘一笑,装神弄鬼地凑到蒋太太耳边说,“妈,要不要我找两个人,把小姑套上麻袋打一顿给您出气?”
蒋太太不耻她这种没脑子的话,“然后我还得坐着轮椅去给你送牢饭。”
蒋子豫搂着蒋太太的手臂耍无赖,“要真露馅了,就让我哥去替我坐牢,反正他都四十岁了,又不结婚又不生孩子的,于国于民都没什么用了,简直是浪费资源。”
蒋太太这腰要是好的,绝对就抽她了。
“我看你是想讨打了,你哥要是揍你我可不会帮你,反正我现在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蒋子豫现学现卖,把从贺一行那里学到的牛皮糖攻势良好地挥到了蒋太太身上,又搂胳膊又搂脖子的。
“我不管,反正妈您得站在我这边,我还小,还是个孩子,需要家长的呵护。”
蒋太太翻着白眼说,“你要还是个孩子,那我还是老天使呢。”
蒋子豫哼哼,“您是天使,可不老。”
蒋太太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叹着气,可不已经老了吗?孩子都这么大了,自己也六十好几了,迟暮之年还闹出这种家宅不宁的笑话。
以后她还怎么出门去见那群姐妹,去见她那些圈子里的人?
她不由得想起她一个表姨的笑话。
她小的时候,她有一个还算亲的表姨,结婚后那家奶奶也是不喜欢她表姨,连带也不喜欢她表姨家里人。
但表姨她妈就这么个小女儿,疼的不得了,总想去表姨家看她过的好不好。
表姨没法,最后只好咬咬牙说,“妈,您等着,老太太比您大两轮呢,咱等她死了,我就把您接到家里来好好侍候着。”
可哪成样,这一等就等了十几年,最后表姨她亲妈走了,那老奶奶还活着,足足比表姨她亲妈多活了十好几年才过世。
起初她跟老太太的事,她也这么想着,老太太都八十好几了,给够她日子她还能活得过自己不成?
可现在看来,这日子也没个头。
蒋太太不禁叹息,既然蒋爸是被动的人,倒不如她主动了。
她一直觉得女人或者是男人,如果致力于改变另一半,这是件很蠢的事。
但有那么些时候,她还是希望蒋爸能为她改变点什么。
可惜,她的希望终究还是落了空。
她方才跟蒋子豫说的那些也不是随便说说。
虽然这把年纪分居啊离婚啊,无异于爆炸性的新闻,但怎么着,也比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跟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家里打架,还双双进了医院这种新闻强。
蒋子豫觉得贺一行的牛皮糖那一招真是管用,哄起人来真是毫不费力。
不过想到贺一行,蒋子豫不禁有问题要问蒋太太。
“妈,我问个事。”
蒋子豫坐直身子,面容有些严肃。
蒋太太见她那样,还以为她是在省城遇到了什么困难,“怎么?这么快工作就遇到瓶颈了?”
蒋子豫撇撇嘴,“妈,您严肃点,工作的事我要真遇到瓶颈了也不会问您啊,我放着我哥那么好用的人不用跑来问你,我这不是走远路吗?”
蒋太太不高兴地哼哼,“你就蹧践我这艺术家的脑子吧,再说,我比你严肃多了。”
蒋子豫不依,“妈,您哪里严肃了,您得认真点听我说。”
“好好好,你说,妈听着呢。”
蒋子豫问蒋太太,“妈,我小时候会跟刚认识的陌生人玩的很好吗?”
蒋中和肯定是不会的,他现在这么面瘫,估计他小时候也是面瘫,面瘫总是不讨喜的,蒋子豫心想。
蒋太太想了想,“刚认识的陌生人?”
蒋子豫点点头,“是啊是啊,我的意思就是友好度,那不是有的孩子对陌生人很友好,有的小朋友则对陌生人很防备吗?我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蒋太太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但还是想了想说,“你小时候光粘着你哥,怎么会理陌生人。倒是到了某个青春期,整个人就跟豪猪似的,突然就对所有人烦起来。在家里对你哥也是大呼小叫横鼻子竖眼的,我跟你爸都商量过了,你这青春期要是持续时间实在太长,我们就准备把你送到那种全封闭式的,专门改你那种臭毛病的学校去。据说那些学校里对不听话的学生可厉害了,你我跟你爸是舍不得下手的,你哥更舍不得,就想着送去给老师磨。”
蒋子豫听了满脸黑线,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蒋太太看着她说,“这事你也不能怪我跟你爸,谁让你那会就跟被人附身了般,好好的乖巧的小女儿变得跟个炸弹似的,也就我心大,要换做其他家长,早送到医院去把你的脑子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蒋子豫可不想问她当时是有大招人烦的这种话,只问,“那后来您怎么又没送我去呢?您跟我爸怎么改主意了?”
蒋太太道:“你那会干蠢事太蠢,我跟你爸总提这事,但你哥总反对。后来有一次我跟你爸又说起这事,不知道怎么被你听着了。然后你就大妇雷霆一气之后就离家出走了。”
“你这一趟离家出走可走的远哪,居然跑到国外去了。”
当时蒋太太要去把人找回来,但蒋中和拦着说他已经托人在那边照顾她了,让她冷静冷静也好,而且,离了这边这些乌七八糟的环境,说不定性子能改过来。
她跟蒋爸这才没有打飞的跑过去逮人。
蒋子豫在国外一呆就是好几年,事情都是蒋中和给办的,在那边的住宿还要读书的学校。
蒋太太倒是问过在那边照顾蒋子豫的是谁,蒋中和只说是信得过的战友。
蒋太太虽然不大放心,但后来见每次蒋子豫过来的照片都好像过的不错,很平和,笑容里也没有那会在家时总带着嘲讽的样子,便宽了不少心。
直到后来蒋子豫出车祸,蒋太太后悔的要命,叛逆期怎么了,不过多花了些年,多做了些混事,好歹人是好好地在她身边。
她当初要是忍了,蒋子豫也不会一动不动地躺在医院里。
蒋子豫在医院昏迷的那段时间,蒋太太差点崩溃,整个人如行尸走肉。
再到后来蒋子豫醒过来,她陪她做康复训练,看着她痛苦到想死的样子,她的心也跟刀割般。
儿女就是父母身上的债,看着蒋子豫这般受苦,蒋太太陪着她做了几次康复训练就再也不去了,她受不了,看不得蒋子豫做复健时痛苦的样子,所以她选择不看。
好在蒋子豫做了一年多的康复训练,身子也好的差不多,连性子也不像离家时那样了。
蒋太太感谢老天的眷顾,觉得蒋子豫后来的生活都是捡到的,所以对蒋子豫更加纵容了。
她心想,只要她好好的,随便她干什么,随便她喜欢什么样的人,随便她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她这个当妈的,都全力支持她。
哪成想,蒋子豫醒过来后根本不用她操心这些事,她自己就看得清楚明白。
蒋子豫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展到这里,她明明只是想问问她小时候的事,怎么一下子聊到青春叛逆期了?
谁在叛逆期没有做过几件杀马特似的蠢事啊,大爱得抱着宽容的心去包容才是。
再说,那些蠢事也不是她干的,她的青春可没有叛逆过。
“妈,您把话题给扯远了,我就问您我三四岁的时候的事。”
蒋太太一愣,她还陷在伤感中不能自拔呢,怎么又要她回忆她三四岁的时候的事了?
蒋太太想了想,“三四岁啊,你三四岁的时候基本都是在你哥怀里呆着的,没什么陌生人可言。”
蒋子豫听了直皱眉,对她前二十多年奇幻的人生经历,简直不敢苟同。
不过,蒋子豫粘蒋中和那是常理,毕竟是家里人。
但贺一行粘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妈,如果有一天,你在大街上看到个很可爱的孩子,你一时抵挡不住,给他买了个玩具,然后他就一直粘着你,要跟你回家,要跟你一起睡……你说,那小鬼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