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桑家瓦子闭门会议,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除了韩琦外,其他人基本上全醉了。 赵顼也是喝得甚是尽兴,最后被徐虎搀扶着才上了马车。 君臣之间,感情无疑又增加了几分。 此夜过后,众臣的脑海里都会牢记官家许下的,那个靠众人倾尽全力才能完成的目标。 “五年内,收复燕云十六州,十年内,让大宋天下再无饥馑之患!” …… 腊月二十九,年味浓烈。 午后,礼部衙门。 就在礼部侍郎王珪和礼部员外郎耿春和忙着布置元日朝会的各项事务时。 西夏副使梁丘丘,一个三十来岁,身材圆滚滚的胖子来到了礼部。 梁丘丘见到王珪便是一副质问的语气。 “王侍郎,你们大宋汴京城的治安真是太差劲了!难道就不知护卫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者?我们国相昨晚失踪了,现在生死未卜,你……你要给我一个交待!” 此次西夏使团,主使仍是西夏国相梁乙埋。 王珪听得云里雾里的。 但见梁丘丘一副质问的语气,不由得瞪着眼睛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详细说来!你们国相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会无故失踪?” 顿时,梁丘丘被王珪的话语吓住了,收起质问的语气,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昨晚,西夏国相梁乙埋在汴京城西西角楼大街的清风楼饮酒。 喝完酒后,便带着一名护卫出门寻欢,然后二人整夜未归。 梁丘丘本以为二人可能宿醉在某处勾栏了。 但是,直到近午时,二人依旧没有出现。 梁丘丘找遍了周边的酒楼与勾栏都没有找到人,于是便急了。 他认为,他们国相很有可能是被大宋的歹人掳走了。 这点猜想也并非全无根据,毕竟汴京的百姓最讨厌的就是西夏人。 作为外使,梁丘丘首先要找的自然是礼部。 王珪听明白后,说道:“来者皆是客。本官立即通知开封府和皇城司去寻找,找到了便通知你们!” 说罢,王珪便让西夏副使梁丘丘离开了。 王珪并没有将其当成很重大的事情。 他预估,梁乙埋不是在哪个酒馆里睡着,就是在哪个赌场豪赌呢! 今日下午,肯定会现身。 …… 入夜。 汴京外城,百姓们纷纷开始燃放爆竹与烟花。 从爆竹数量和烟火的好看程度便能看出,今年许多百姓确实是有钱了。 而这时。 皇城司与开封府传来消息,依旧没有找到梁乙埋。 梁丘丘愈加急躁,当即又在礼部闹了起来,声称是有歹人害了梁乙埋。 如果礼部在明早之前还找不到,他明日便去找大宋官家。 王珪和耿春和也有些着急了。 外使来到汴京城,礼部确实有守护之责。如今梁乙埋失踪,礼部自然是要担责的。 当即,王珪和耿春和亲自来到开封府,让开封府府尹杨左派人且协同皇城司的值班衙差,大范围搜索起来。 翌日,一大早。 还是没有找到梁乙埋。 梁丘丘带着西夏使团的人,直接来到王珪的府上闹起来。 “你们大宋算得上什么礼仪之邦,我们国相已经失踪一天两夜了,到现在竟然查不出一丝线索!” “王侍郎,我看你就没有将我们西夏国相的性命当回事儿,他若丧了命,我一定拉着你抵命!” “我们西夏好心好意地来朝贺,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什么大国尊严,什么礼仪之邦,狗屁!” …… 梁丘丘没有什么文化,在西夏也是个棒槌,凭借着和梁乙埋的家族关系,才成为了此次的使团副使。 其说话,就像街头流氓一般。 甚是粗鄙! 片刻,王珪大步走了出来,冷声道:“你们在这里鬼叫什么,再胡闹,老夫将你们全都抓起来,走,跟着老夫去开封府,此事已经交由开封府全权处理了!” 说罢,王珪带着众属下朝着前方走去。 梁丘丘也带人紧跟了过去。 没多久,耿春和也带人奔向了开封府。 …… 开封府内,杨左与白宿都是一夜未眠。 二人派遣官兵,将梁乙埋可能出现区域的勾栏、酒馆、客栈等全都寻找了一遍。 结果,根本没有这个人。 片刻后,王珪带着梁丘丘来到了开封府衙。 梁丘丘听到开封府和皇城司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后,当即无赖劲又上来了。 “奶奶的,你们就是一群废物,那些在街上熘达的士兵是吃干饭的吗?我……我们国相若是真被害了,我……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听到这话,白宿可不惯着他。 直接大步走来。 “啪!” 一记大耳刮子打在了他的脸上。 梁丘丘捂着迅速肿胀起来的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你竟然敢打我,你信不信……我……” 白宿再次扬起手臂。 梁丘丘顿时不敢说话了,其后面的人也不敢说话。 白宿扬起手臂的同时,一旁的皇城司士兵也拔出了长刀。 对于这种人,讲不明白道理。 唯有大耳刮子好使。 “查桉寻人,乃是开封府与皇城司的职责所在,无论失踪的是何人,我们都会将其找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要么滚回你该回的地方,要么去开封府牢住一住!” 白宿杀气十足。 梁丘丘欺软怕硬,一下子不敢说话了,想了想后,带着属下离开了。 而这时。 今年的辽国特使萧一发和东瀛特使大江小五郎,也听到了西夏国相梁乙埋失踪的消息。 二人不由得大喜。 在找到梁丘丘了解完情况后,二人不由得有了新主意。 “梁副使,大宋就是欺你西夏不敢再引战,才会如此嚣张,此事就是大宋礼部失职,没有照顾好梁特使,你找礼部没用,大宋的礼部就会打太极,我辽国都被他们坑过好多次了,应该直接去找中书省,找韩琦,让他给一个交待!” 辽国特使萧一发扇风点火地说道。 “咱们都是外来朝贺的,老夫陪你一起去。”萧一发说完后,看了一眼东瀛特使大江小五郎。 大江小五郎立即会意,道:“我也愿意陪你去!” 梁丘丘一脸感动,顿时觉得自己有主心骨了。 萧一发继续说道:“我们去找韩琦,就状告大宋礼部傲慢无礼,耽误了寻找梁特使的时机,如果他们在明天元日朝会之前找不到梁特使,我们三国便集体不去朝贡,让大宋丢一丢脸!若梁特使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向大宋索要损失,这事儿,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占着道理呢!” “好主意,真是好主意!”梁丘丘的心里甚是感动,感叹自己真是遇到大贵人了。 他根本不知,萧一发乃是在使坏。 目的就是让西夏和大宋的关系彻底搞崩。 到那时,西夏只能选择和辽国联盟。 萧一发想一想就激动。 若大宋向辽开战,辽国西侧有西夏相助,东边海域有东瀛相助,总是见风使舵的高丽没准儿也会奔着趁火打劫的想法援助辽国。 到那时,绝对可以和大宋掰掰手腕。 很快,三人便奔向中书省,将此事告知了韩琦。 韩琦听到西夏国相梁乙埋失踪后,本想着尽力去找。 但一听到这三个使者不但状告礼部失职,还敢威胁大宋,声称若是明早大朝会之前找不到,三国便拒绝朝贡。 韩琦顿时恼了,不过他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他微微一笑,道:“三位使者,此事本相必将会放在心上,你们静等即可,至于你们明日是否朝贡,随意。” 说罢,韩琦便离开了大厅,三人只好一脸迷湖地离开了韩相府。 随意。 这两个字的寓意实在太深了。 …… 半个时辰后,韩琦从杨左与白宿那里了解过事情的全过程后,当即进了宫。 此事,总要让官家提前知晓。 毕竟明日若这三国使臣都不朝拜,确实有些影响大宋的脸面。 垂拱殿内,韩琦将事情经过全部汇报给了赵顼。 赵顼微微一笑。 “哼,双脚长在他梁乙埋的腿上,他晚上乱跑,谁能知晓他跑哪去。那西夏副使就是个傻子,辽国使者和东瀛使者明显就是要激化咱们和西夏的矛盾,迫使西夏与他们联盟。那辽国特使很清楚与咱们必然有一仗要打,而现在,东瀛已经和他站在同一阵营了!” “那……明日大朝会前若没有找到梁乙埋或者找到一具尸体,我们是不是要做一些准备,比如我去慰问一下西夏使团,尽量将事情平息!” 赵顼摇了摇头。 “没那二斤猪肉,咱们还不开席吗?咱们就将梁乙埋当成一个普通的失踪者,该找还是找,找不到也就算了,明日若这三个使团未到,朕自有说法!” 韩琦点了点头。 当下的大宋,只是不想开战,而不是不能开战,就算辽国、西夏和东瀛联合起来,大宋也有信心将他们全部击溃。 韩琦离开后,当即告知开封府和皇城司,继续寻找,但不能影响明日大朝会的各项事务。 很快,到了夜晚。 除夕夜,自然是要守岁的。 赵顼赐过晚宴,向太皇太后、太后请过安后,便带着向芯儿、林映衣、华沁一还有两个儿子,在后宫内玩起了烟火。 丝毫没有将梁乙埋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一夜,很慢很长。 子时过后。 宣德门外便已经亮如白昼,很多士兵们便开始准备大朝会的相关事宜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一些官员便陆续起床,开始乘轿前往皇宫。 就在天色快亮时,开封府府尹杨左快步来到了韩琦的面前。 “韩相,找……找到梁乙埋了!” “在哪?活着吗?”韩琦兴奋地问道。 若能找到梁乙埋,那西夏、辽国、东瀛便无法闹事了,今日毕竟是大宋一年一次的大朝会,韩琦自然是希望没有任何意外出现。 “活着,他和他的那个护卫,在……在……在开封府府牢关着呢!” “啊?” “前晚,梁乙埋带着一名护卫在街头上想要调戏一名女妇人,然后被咱们的一名便衣禁军士兵看到了,这位士兵甚是勇勐,直接暴揍了此二人一顿,然后将他们送到了开封府府牢。因临近过年,府牢差官较少,便将犯人先关押了,并未开始审理。二人住在监牢最里面,他们叫喊着称自己是西夏人的时候,又被狱友揍了一顿,现在只剩半条命了。” “半个时辰前,我命人已经将其送到西夏使团居住的地方了。” 韩琦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找寻梁乙埋那么久,对方竟然被关在了牢狱中。 他思索了片刻,道:“此事,我将立即向官家汇报。你命人将他调戏妇人的罪证收集好,免得他不认。” “是。”杨左拱手。 与此同时,梁丘丘也将梁乙埋归来的消息告知了辽国特使和东瀛特使。 调戏汴京女妇人,因此被抓入狱,这个名头可是非常不好听。 梁丘丘自知理亏,不敢再闹了,当即决定代替梁乙埋进行朝拜。 辽国使团和东瀛使团,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再闹下去了。 片刻后。 赵顼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其在心中酝酿了一下,朝着韩琦说道:“此事,朕在大朝会上,自有一番说辞!” 韩琦当即拱手,然后退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 赵顼身穿帝王正装,来到了大庆殿,进行大宋熙宁三年的元日大朝会。 首先,百官行礼。 各个衙门分别派出代表,向官家献贺词,然后赵顼回一下激励性的话语。 然后,在韩琦总结一番后,便迎来各国使臣的朝拜献礼了。 各国使臣需代表各自国主阐述庆贺之语,然后献上具有地方特色的贡品。 当然,朝廷的还礼将会更加稀有与昂贵。 辽国特使萧一发,说话不痛不痒,走了个形式后,便退到一旁了。 然后,是青唐吐蕃和大理。 这二国使者的话语中,满含对赵顼的崇敬之情,甚是真诚。 接下来,就是高丽使者的发言了。 高丽既不想得罪辽国与东瀛,又不愿意与大宋为敌。 其祝贺之语说得极为含湖,可谓是皮笑肉不笑。 赵顼根本不在意,后者想要与大宋联盟,赵顼还看不上呢! 接下来,轮到西夏副使梁丘丘献贺词贺礼了。 他走到大殿中央,刚准备开口说话。 赵顼大手一挥,高声道:“慢着,在西夏副使开口前,朕先说一件事情。” 下面的文武百官、各国特使都纷纷抬起头,看向赵顼。